落凤坡的黎明笼罩在血雾中。
周天赐将九霄残琴放在青石上,琴身裂缝里渗出的金血已经凝固。整整一夜,他都在尝试用九公主教的方法感应琴弦中的仙力,可每次闭眼,浮现的都是那双染血的手抚过他脸颊的触感。
将军...小荷捧着药碗站在三丈外不敢靠近。自从寒冰洞归来,天赐周身三丈内草木皆枯,连飞鸟都会绕道。
天赐的声音比冰魄针还冷。
林先生说...琴腹可能有...少女话未说完,天赐突然暴起,燎原剑擦着她耳畔射向后方树丛。惨叫声中,个戴斗笠的探子被钉在树干上,手中幽冥符箓燃起绿火。
第七个了。天赐拔出剑,看着尸体化成腥臭血水。这是今晨发现的第三个探子——鬼帝的幽冥卫、玄阴仙子的眼线、赵德庸派来的赏金猎人,像嗅到血腥的豺狼般蜂拥而至。
小荷突然抓住他手腕:
石上的九霄琴无风自动,第三根断裂的琴弦竟泛起微光。天赐扑到琴前,看见弦上凝结的血珠正组成四个小字:
『溯光为引』
他毫不犹豫割破手掌,将血涂在琴身裂纹处。金血渗入的瞬间,琴弦地绷直,投射出一道光幕——
三百年前的诛仙台上,九公主被九根锁仙链穿透琵琶骨,玄阴仙子手持冰魄针站在刑架旁。画面外传来王母冰冷的声音:你可知罪?
儿臣知罪。遍体鳞伤的九公主抬头,眼中火焰未熄,但求母神放过那孩子...
放肆!玄阴的冰针狠狠刺入她眉心,那个孽种早就...
画面突然转换。寒冰渊深处,九公主蜷缩在冰柱上,正用指甲在臂骨刻字。天赐凑近辨认,赫然是《九霄引》的心法!她每刻一个字,就有金血渗出冻结,而头顶的冰层记录着日期——整整刻了三百年,臂骨早已磨出凹槽。
为什么...天赐的拳头砸在青石上,火星四溅,为什么不来找我?!
琴弦突然被人拨动。光幕中出现昨日的九公主——她被昊天镜召回天庭的途中,竟分出一缕元神附在琴上。此刻虚影轻抚天赐紧握的拳头,触感如晨雾般朦胧却真实。
娘试过...虚影的声音带着回响,每年七夕,娘都强行冲击禁制想下凡...
画面再次变换。七个不同年份的七夕夜,九公主在寒冰渊以自毁仙根为代价冲击封印。最惨烈的一次,她胸口被反噬之力炸出碗大的洞,却仍爬向结界最薄处,在冰面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天赐的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他想质问,想怒吼,可所有话语都在看到虚影指尖的伤痕时哽住——那些为弹琴磨出的茧子,和养母周婆婆采药留下的老茧一模一样。
你爹给娘的信里说...虚影轻触他眉间金纹,若有一天母子相认,告诉你...
话未说完,琴弦突然崩断。天赐猛地转头,看见林先生拄着竹杖站在坡下,身后跟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燎原军。
将军。老儒生举起个满是泥污的铁盒,当年令尊埋在书院古槐下的东西,老朽找到了。
铁盒打开的瞬间,坡上刮起旋风。盒中是半块烧焦的虎符,和封血书。天赐展开泛黄的绢布,生父的字迹力透纸背:
『九儿:
若孩儿幸存,告诉他仙凡之隔不敌人心之恶。瑶池侍女亲眼见赵德庸与幽冥卫密谋,王母默许...』
后半截被血浸透看不清。天赐突然想起什么,掏出贴身收藏的两块玉佩——养母给的与琴中取出的严丝合缝拼在一起,背面显出全诗:
『九霄有泪凝碧血
凡尘无处不青山
若得我儿平安讯
不辞永堕阎罗间』
玉佩突然发烫。九公主的虚影再度浮现,这次清晰得能看见她睫毛上凝结的冰霜:天赐,娘只剩一炷香时间...
为什么抛弃我?这句话终于冲口而出。天赐攥住虚影的衣襟,尽管手中只有冰凉的雾气,周婆婆咽气前,我对着山喊了三天娘亲...为什么不来?!
燎原剑感应到主人情绪,在地面灼出焦黑的裂痕。虚影颤抖着触碰他脸上的泪——那泪水竟在接触仙力时化作金色珍珠滚落。
娘每天都在看...九公主指向昊天镜方向,看着你被村里孩子扔石头,看着你为养母采药摔断腿,看着你...她突然崩溃,看着你被绑在县衙前挨鞭子时,娘撞寒冰渊撞得头破血流!
天赐如遭雷击。那些独自舔伤的夜晚,原来一直有人隔着九重天与他一同疼痛。
林先生突然咳嗽:将军,老朽可否...
当年护送您出府的影七,身上应该带着另一半虎符。老儒生指向血书末尾的印痕,这上面有幽冥气息,恐怕...
九霄琴突然发出刺耳鸣响。虚影脸色大变:有人在破坏本体!她急掐法诀,光幕中浮现寒冰渊景象——玄阴仙子正用冰魄针穿刺被锁链束缚的九公主心口。
听着!虚影开始消散,去找老剑圣,他知道...话音戛然而止,琴弦齐齐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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