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夜的露水格外沉重。
周天赐蜷缩在山洞深处,额头抵着冰凉石壁。每月这天,体内水火二气就会失衡——九公主留下的水脉随月相涨落,此刻正如退潮般消退,而暴烈的火脉失去制衡,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冒烟。
喝药。
影七扔来皮囊,里面是苦得舌根发麻的汤药。自黑风寨一战后,燎原军化整为零潜伏在青云山脉各处,只留下剑客贴身保护。天赐仰头灌药,余光瞥见对方左袖空荡荡的——那是为救他被玄阴冰魄所伤的代价。
有动静。影七突然按住他肩膀。
洞外传来枯枝断裂声,很轻,但在剑客耳中如同惊雷。天赐强撑着坐直,燎原剑横在膝头。自从上月火烧黑风寨,朝廷悬赏已涨到十万金,各路牛鬼蛇神都在搜山。
几个?
三十七。影七的独眼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不是普通猎户。
话音未落,第一支箭已穿透洞口藤蔓。不是普通的箭——箭杆刻满符咒,箭头泛着幽蓝,天赐体内的火脉瞬间暴动。影七的断剑劈落第二支箭,金属交击声竟炸出个小型雷暴。
隐仙门!剑客脸色骤变,
天赐刚起身就跪倒在地。月圆夜的虚弱远超预期,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影七咒骂一声,单手将他甩到背上,撞破洞后石壁冲入密林。身后传来整齐的诵咒声,三十七个声音合念诛仙令,声波所过之处树木纷纷炸裂。
放我下来!天赐挣扎着,你一个人......
闭嘴。影七的呼吸喷在他耳畔,你爹救我三次,这条命早该还给他儿子。
一支金箭突然从刁钻角度射来。影七旋身躲避,箭矢仍擦过天赐脸颊,带出一道血痕。那血珠在空中就燃成金火,箭手顿时欢呼:天罚之子在此!
树林里亮起无数光点。天赐这才看清追兵装束——清一色白袍银甲,胸前绣着仙剑刺月的徽记。最前方三人鹤发童颜,脚踏浮空玉佩,分明是隐仙门长老级人物。
大长老要活的!有人高喊,其余格杀勿论!
影七突然急刹。前方悬崖下是湍急的洛水,本该有接应的竹筏,此刻却空空如也。追兵已成合围之势,三位长老分别占据天、地、人三位,手中法器同时亮起。
听着。剑客放下天赐,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疤痕,我教你最后一招。
疤痕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金红色心脏。天赐瞪大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心脏,而是由无数细小剑纹组成的能量核心!
焚血剑。影七咬破舌尖,血喷在断剑上,你爹创的禁术,一生只能用一次。
断剑遇血暴涨,化作七尺巨刃。剑身透明如水晶,里面流淌着岩浆般的液体。三位长老同时变色:拦住他!
晚了。
影七跃起的瞬间,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虹。首当其冲的人位长老被拦腰斩断,上半身还在结印,下半身已燃成灰烬。地位长老急忙祭出八卦镜,镜面却被血剑刺穿,剑气余势不减,将他钉死在百年古松上。
影七的吼声已不似人声,洛水下有暗......
天位长老的法剑终于落下。这一剑带着风雷之声,将影七从左肩到右胯劈成两半。诡异的是没有一滴血流出——伤口断面如同烧红的铁块,散发着骇人热浪。
天赐的视野突然变成纯金色。
某种比愤怒更原始的情绪接管了身体。他看见影七的上半身还在爬行,用仅剩的胳膊在地上划出火线;看见隐仙门弟子结成的诛仙阵正在合拢;看见天位长老法剑上滴落的不是血,而是融化的铁水。
天赐......过来......
影七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天赐跪爬到剑客身边,发现对方心脏剑纹正在解体。那些细小的符文飘在空中,组成一幅幅画面——将军府最后的夜晚,一个酷似天赐的男人将婴儿交给黑衣少年,院墙外是漫天箭雨......
将军说......影七的瞳孔开始扩散,仙凡之隔......不敌人心之恶......
最后几个字化作青烟。剑客的身体寸寸龟裂,碎成无数火星飘向夜空。天赐徒劳地抓握,只抓到把滚烫的灰烬。诛仙阵已经成型,三十四名隐仙门弟子手持锁仙链缓缓逼近。
孽种伏诛!天位长老厉喝。
天赐抬起头。月光照在他脸上,泪痕早已被蒸干,只剩下额间完全显形的金纹——那不再是火焰形状,而是一个古老的字。
你们都要死。
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同时止步。天赐慢慢站起,燎原剑自动飞入手中。当第一个隐仙门弟子抛出锁仙链时,他做了一个从未试过的动作——将剑尖刺入自己心口。
金血喷涌的瞬间,天地寂静了一息。
紧接着以天赐为中心,半径百丈内的空气同时燃烧。不是普通火焰,而是带着天道威压的金白色天罚真火。树木直接汽化,岩石熔成岩浆,三个呼吸间整片山林变成熔炉。
天位长老的护体法宝接连爆碎。老道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三百年的仙力正在倒流——不是被压制,而是被某种更高位格的力量强行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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