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桐把木牌揣在怀里的第三夜,窗棂外的雪粒子还在敲。
她蜷在火塘边打了个盹,突然被胸前烫醒——木牌正透过粗布衣襟往外渗黏腻的树汁,像活物在淌血。
她翻身坐起,就着月光把木牌捧在掌心。
深褐色的汁液顺着木纹蜿蜒,在启世者三个字的位置聚成小水洼,又滴在炕席上,洇出个深青的印子。
讲武堂的神龛落着层薄灰,是孩子们昨天练拳时带起的土。
秦雨桐踮脚把木牌供在关公像旁,转身要走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声。
她猛回头,正见木牌背面的根须从缝隙里钻出来,嫩白的须尖擦过青砖,在地面拖出淡金色的痕迹。
这玩意儿......她蹲下身,指尖刚要碰那根须,突然被烫得缩回手。
根须竟带着体温,像刚从活人血管里抽出来的。
更奇的是,那些须尖正往神龛下的地砖缝里钻,而顺着根须延伸的方向,窗外的雪地里,昭安特有的白花正从冻土中拱出花骨朵——每朵花的根须都泛着金纹,和木牌的根须连成了网。
月婵!她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房梁上嗡嗡响。
月婵披着鹤氅赶来时,发间还沾着星砂。
她昨夜在观星台守了半宿,眼下浮着青影,却仍端着一贯的清冷:秦将军半夜砸门,可是又挖到什么宝贝?
不是宝贝,是怪东西。秦雨桐拽着她到神龛前,你看。
月婵的指尖刚触到木牌,星砂袋突然地轻响。
她挑眉,从袖中抖出把细如金粉的星砂撒向地面——那些砂粒竟像活了似的,顺着根须的轨迹往神龛下的地砖缝里钻,最后在第三块青砖上聚成个小堆。
它不是在写字。月婵蹲下身,用玉簪敲了敲那块砖,是在选地。
顾昭是被沈青竹喊来的。
他推开门时,正见月婵用星砂在地上画了个圈,秦雨桐已经抄起了铁锹:这底下三百年前是你烧功德立阴司殿的地基吧?
顾昭盯着地面的星砂圈,喉结动了动。
识海里突然翻涌起画面: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焦土上,心火灼得指尖发疼,十万阴兵残魂跪在四周,骨节叩击石基的声音像暴雨——灯不灭,魂不散。
原来那道统没散。他伸手按住地面,掌心能感觉到地脉的震动,它在等......
等什么?沈青竹从他身后探过头,发间的陶泥蹭在他肩头上,等启世者?
可木牌上那三个字到现在都是虚的。
顾昭望着她沾着陶泥的发,突然笑了:它要的不是名字,是土壤。他指了指远处正在堆雪人玩耍的孩子们,一个能让启世者自然长出来的世界。
挖地三丈的活计是沈青竹带着童子队干的。
她脱了外袍,只穿件月白中衣,剑尖挑着麻绳当标尺:小栓子,再往下半尺!
青竹姐姐,有东西!最底下的小娃突然喊。
沈青竹顺着绳索滑下去,就见土中嵌着盏残陶灯。
灯身裂了三道缝,灯芯却还燃着豆大的火苗,三百年的土埋着,竟没熄。
她刚要伸手,灯焰突然地窜起半人高,映出十万道虚影——都是披甲的阴兵,正朝着陶灯齐齐跪拜。
别怕。她反手抽出腰间的符剑,归烬式的剑意裹住心口,你们等的不是神归来。她轻轻捧起陶灯,灯焰在她掌心忽明忽暗,是人接班。
顾昭站在新挖的土坑前,面前堆着七八个粗陶盆,每个盆里都装着黑黢黢的灶灰。
他接过老猎户递来的灰,指腹蹭了蹭:张叔家的灶灰?
可不。老猎户咧嘴笑,我家那口锅还是你当年教着砌的,烧了三十年,灰里都是面香。
月婵抱着胳膊站在边上:不过是灶灰,用阴司玄土不更省事?
省事的是神。顾昭把最后一捧灰倒进泥里,掌心的泥混着百家烟火气,神火一盏,可照十年;人火万家,能燃百世。
沈青竹的符剑尖挑着陶灯,悬在土坑正上方。
她望着坑里混着百家灶灰的新土,轻声哼起《守灯谣》:灯芯长,灯油满,守灯的人不打颤......
剑尖缓缓下沉,陶灯没入泥土的刹那,整片昭安大地轻轻震了震。
地底传来悠长的叹息,像是十万道声音叠在一起:......种下了。
沈青竹怀里的木牌突然发烫,她慌忙掏出来,正见背面启世者三个字像活物般起伏,仿佛在呼吸。
成了?秦雨桐凑过来,鼻尖沾着土,那启世者到底是谁?
谁知道呢。沈青竹把木牌揣回怀里,抬头正见顾昭望着孩子们笑。
雪地里,小栓子举着他捏的灯坯子跑,灯坯子上歪歪扭扭画着朵花,许是他们,许是更后面的。
月婵望着渐亮的天色,突然皱起眉:你们听——
众人静下来,隐约听见北风里传来细碎的声,像是某种封条断裂的轻响。
北周旧陵深处,积雪突然簌簌滑落。
无名棺椁的棺盖裂开道缝,里面没有尸骨,只有截枯枝。
枯枝上的新芽正顶破树皮,芽心金纹若隐若现——仔细看,竟像是个字的雏形。
讲武堂的夜巡弟子裹紧棉袍,往神龛里添了柱香。
他望着关公像旁的木牌,又望了望墙上顾昭教拳的画像,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掏出块红布,偷偷在神龛角落垫了垫——那里,顾昭神位四个小字正从红布里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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