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陈默攥着那页记有“陈禾药铺”地址的族谱残页，在巷子里转了三圈，终于在一棵老榕树下看到了那扇熟悉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匾额，“回春堂”三个字的金漆早已剥落，却仍能看出笔锋的苍劲。
“应该就是这儿了。”林夏指着匾额角落，那里刻着个极小的“禾”字，与族谱上曾祖父的名字正好对上，“你看这门框的雕花，和陈家老宅的样式很像，都是明代的风格。”
陈默伸手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轴发出干涩的转动声。院子里堆着些杂物，墙角的水缸里长着几株浮萍，屋檐下挂着的玉米串已经干透，透着股烟火气。正屋的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摆着个老旧的药柜，抽屉上贴着褪色的药名标签。
“有人吗？”陈默喊了一声，院子里只有回声。
从里屋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里端着个簸箕，里面晒着些褐色的药材。“你们是？”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声音带着些沙哑，“找谁家？”
“我们想问问，这里是不是以前的‘回春堂’药铺？”陈默尽量让语气温和，“祖上是叫陈禾的先生。”
老太太的手顿了一下，簸箕里的药材撒了几粒在地上。“你们是……陈家的后人？”她放下簸箕，颤巍巍地走到陈默面前，盯着他手里的族谱残页，眼眶慢慢红了，“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了。”
原来老太太姓刘，是陈禾的外孙女，今年已经七十多了。当年陈禾去世后，药铺传给了女儿，也就是刘老太太的母亲，后来因为公私合营，药铺收归集体，陈家后人就搬到了别处，只有刘老太太舍不得这院子，一直守在这里，当起了看门人。
“我妈临终前说，要是有一天陈家后人找来，就把这个交给他们。”刘老太太领着众人进了正屋，从药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摸出个樟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和几封泛黄的书信。
账册里记着民国年间的药铺收支，每一笔都写得工工整整，后面还附带着病人的症状和药方，字迹与陈砚的手札如出一辙。最让人惊喜的是，里面夹着张陈禾的照片——黑白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但能看出眉眼间与陈默有几分相似，穿着长衫，手里捧着本药书，眼神温和。
“这是我外公四十岁时拍的。”刘老太太指着照片，“他常说，咱们陈家行医，不图赚钱，只求对得起良心。当年街坊邻居来看病，没钱的就用鸡蛋、粮食抵药费，账册上都记着呢。”
林夏翻到账册的最后几页，发现里面夹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点苍山周围的药草生长地，旁边还写着“玉琮水浸制南星，可解蛇毒”的批注。“看来曾祖父也知道玉琮的用法。”她抬头看向陈默，“这门手艺，一直传到了他这辈。”
书信里藏着更动人的故事。有一封是陈禾写给儿子的，字里行间满是牵挂：“……家中药柜第三排左数第五个抽屉，藏着你祖父留下的‘玉琮粉’，遇急症可配药引，切记不可外传……”
陈默走到药柜前，按信里说的找到那个抽屉，轻轻拉开。里面果然放着个小瓷瓶，和祠堂古井里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瓶身上刻着个“禾”字。打开瓶塞，同样的草木香混着土腥味飘出来，玉琮粉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外公说，这玉琮粉是传家宝，能治‘疑难杂症’。”刘老太太看着瓷瓶，“小时候我得过场怪病，高烧不退，就是外公用这粉混着艾草给我敷的，当天就退了烧。”
李爷凑过来闻了闻：“这粉里不光有玉琮的成分，还混着星……”他突然打住，改口道，“还混着好几种名贵药材，难怪能治病。看来陈家不光会用玉琮镇邪，还懂怎么用它入药，是真本事。”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进来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个药箱。“外婆，我来取昨天晒的金银花。”年轻人看到陈默一行人，愣了一下，“这些是？”
“是你外公的本家后人。”刘老太太笑着介绍，“这是我孙子，叫刘伟，现在在社区医院当中医，也算继承了陈家的手艺。”
刘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懂点皮毛，比外公差远了。”他看到桌上的账册，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太外公的账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听说里面记着好多失传的药方！”
陈默把账册递给刘伟：“你拿着吧，放在你手里，比在我这有用。”他指着药柜，“这些药柜和匾额，也该好好修修了，别让老物件坏了。”
刘伟连连点头：“我早就想修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要是您不嫌弃，等修好了，咱们一起给药铺重新挂牌？”
陈默心里一暖，点了点头。他突然明白，所谓的传承，不只是守着老物件，更是把祖辈的手艺和良心传下去。就像这“回春堂”的匾额，哪怕金漆剥落，只要还有人记得“行医救人”这四个字，它就永远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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