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脚印被新落的雪盖了层薄被,像给故事蒙了层纱。陈默把那半块青稞饼掰成四份,分给林夏、老周和卡雅,自己捏着最后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嚼。风干的麦香带着点土味,像六十年前的阳光晒过的味道。
“这饼够硬的。”老周嚼得腮帮子发酸,灌了口酥油茶,“那牧民后人咋不送点软和的?比如卡雅做的奶渣糕。”
卡雅笑着拍了他一下:“人家这是心意,跟你送青稞粉似的,贵在实在。”她把饼渣包进油纸,“留着明年带去雪山,说不定能当信物。”
林夏的目光落在水洼的冰层上,那片雪鹑羽毛冻在中央,像枚嵌在镜子里的邮票。她突然想起东巴纸坊的老人说过,雪鹑是“雪山的信使”,能把人的心思带到云里去。“咱们写封信吧?”她眼睛亮起来,“写在东巴纸上,塞进冰里,说不定六十年后的人能看到。”
说干就干。林夏铺开从纸坊讨来的新纸,陈默蘸着墨汁,一笔一划地写:“今日雪晴,铜铃在青稞架上唱歌,我们分了半块六十年前的饼,味道像阳光。”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林夏,又添了句,“身边人很好,勿念。”
老周抢过笔,歪歪扭扭地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老周到此一游”,被卡雅笑着擦掉,改成“愿青稞年年饱满”。最后,林夏把那片从冰里撬出来的雪鹑羽毛贴在纸角,用红绳系好,小心翼翼地塞进木盒,再埋回雪地里,上面压了块刻着“守”字的石头。
“等明年雪化了,它就沉到水里,顺着溪流漂到雪山脚。”林夏拍了拍手上的雪,“就像把话放进漂流瓶。”
陈默看着那块石头,突然觉得胸口的印记又热了一下。他想起岩画里的人影捧着青稞饼的模样,或许六十年前的那个牧民,也曾这样埋下过一封信,信里写着他的日子,他的等待,像接力棒似的,传到了他们手里。
冬天过得飞快,青稞架上的铜铃被冻住过两次,每次化冻后,铃音都更清亮些,像被雪洗过的嗓子。老周的东巴文写得越来越像样,给青稞架的“年轮”添了道新杠,说“这架麦子比去年壮实”。卡雅织了块新的经幡,上面绣着铜铃和青稞穗,挂在茶馆门口,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像在数着日子。
立春那天,雪线突然淌下股融水,比往年早了半个月。陈默和林夏跑去岩画看,发现“时间的指纹”那块石头周围,冒出了丛嫩绿的草芽,顶着雪粒,倔强地往上钻。冰层下的岩画人影,轮廓边缘的“毛边”淡了许多,像被春风熨平了似的。
“它在变好。”林夏蹲在草芽旁,指尖不敢碰,怕冻着那点绿,“就像老周说的,喘过气来了。”
陈默摸出铜铃,在石头上轻轻敲了敲,铃音脆得像冰裂,却带着暖意。他仿佛听到雪山深处传来回应,不是风声,不是水声,是无数个细碎的声音凑在一起,像在说“快了”。
回到茶馆时,老周正举着封信欢呼:“小张寄东西来啦!”信封上盖着丽江的邮戳,里面是本装订好的笔记,封面上写着“星之民传说考”,扉页上有小张歪歪扭扭的字:“堂哥,我把爷爷笔记里的故事都整理了,说星之民来的时候,会带着片会发光的羽毛,像雪鹑的,但更亮。”
林夏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贴着张照片,是片半透明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边缘的纹路竟和他们埋进雪里的那片一模一样。“是雪鹑羽毛。”她指着照片旁的注释,“小张说,这是他在爷爷的旧箱子里找到的,六十年前从雪山捡的。”
陈默突然明白,那片冻在冰里的羽毛,根本不是普通的羽毛。是星之民留下的信物,是六十年前的“守门人”接过的接力棒,现在传到了他们手里。
窗外的经幡被春风吹得猎猎作响,青稞架上的铜铃唱得正欢。距离星之民抵达,还有三个月。但陈默心里的不安早就散了,像被雪洗过的天空,干干净净的。
他知道,无论信使带着怎样的讯息而来,他们都准备好了——带着六十年前的青稞饼渣,带着埋在雪里的信,带着青稞架的年轮,带着铜铃的脆响,带着身边人手心的温度。
而那片雪鹑羽毛,此刻正躺在木盒里,在融水的浸润下,悄悄舒展着纹路,像在预习一场跨越时光的握手。春天已经在路上了,带着雪山的回信,带着风里的约定,正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
立春那天,雪线处的冰开始大面积融化,山坳里的水洼涨成了小湖,倒映着岩画的影子,像幅会动的双联画。陈默蹲在湖边,看着冰碴顺着水流漂走,岩画里的“守门人”影子在水中轻轻摇晃,胸口的符号与他胸口的印记重叠时,总会泛起细碎的金光。
“你说时间到底是什么形状的?”林夏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手里转着那枚铜铃,铃音碎在水面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陈默捡起块冰扔进湖里,冰块在影子旁融化:“可能就像这湖水吧,看着是平的,底下全是暗流。”他指着水流的方向,“你看融水往低处走,却总能绕回岩画前,像在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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