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御书房灯还亮着。我批完最后一份工部河渠图纸,指尖有些发僵。绿芜进来收走空碗,姜汤的热气早已散尽。
我翻开新奏本,是北境巡查站的月报。石基已立,民夫无冻伤,进度正常。刚看完一行,目光扫到案角一张未署名的残页——龙骑卫内部简录:三日内,七名曾反对税改的地方小吏失踪,最后踪迹都在城南。
这事没报朝廷。
我把残页折好,塞进袖中。窗外雨声渐密,滴在檐下铜漏上,一声慢过一声。
次日清晨,我站在偏殿窗后。观星台方向升起一缕青烟,司星辰正在焚香。他这些日子常去冷宫附近,名义是采阴地星气,可冷宫连草都枯了,哪来的气?
绿芜进来时脚步很轻。
“查司星辰七日内行踪,尤其是否与废职官员亲属接触。”
她点头退下。
巳时初刻,萧绝来报康奴城商队登记情况。我听着他说话,眼睛看着门外天色。他说完要走,我叫住他。
“下月初,我要去工部看河渠工程。”
他停住。
“路线暂定,你知晓即可。”
他看了我一眼,低头应是,转身离开。背影比平时紧了些。
午后,绿芜回报。
“司星辰这七日,三次夜间出宫,登记理由都是观测彗星。但钦天监记录显示,那几晚并无云象异常。他还派道童去过城南废弃的清虚观,与前礼部书吏之子见过面。”
我坐在案前,没动。
“前礼部书吏……是周通的叔父。”
绿芜低声说:“周通伏法后,其家被贬出京,只剩一个儿子留在城南守旧宅。”
我点点头。
“继续盯着道童,别惊动司星辰。”
她退下后,我翻开《星变录》抄本。这是太医署送来的,说是从司星辰观星台取下的副本。翻到一页,上面写着:“女主临朝,七星失序,唯北辰可定。”
这句话我在《新政辑要》里也见过。
苏玉衡写辩政会讲稿时引过类似说法,当时我以为只是巧合。
现在看来不是。
司星辰表面清冷,从不参政,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样扎在儒生心里。谢知章倒台后,清流无人带头,但舆论并未平息。那些反对新政的文章,用的都是天命、祖制、气运之说。
源头就在这里。
他不是被动沉默,是在等时机。
傍晚,雨下得更大了。
我让绿芜把明日出行的初步路线图送来。她铺在案上,手指点了几个关键节点。
“这里,还有这里,最容易出‘意外’。”
我说。
她抬头看我。
“你去通知赵铁衣,让他调两队亲兵换装混入市井,沿路暗查。再让龙骑卫盯住所有通往城外的马车行和渡口。”
“要不要加派护卫?”
“不。”我说,“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有机会。”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下了。
夜半,我又打开那份残页。
七名小吏,六个姓王,一个姓陈。王德昌族人,陈远亲戚。他们不是高官,但都在地方管赋税。新政推行后,这些人没了油水。
他们消失的时间,都在接到金家商队核查账目的通知之后。
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清理可能叛变的人。
而能知道这些小吏动向的,只有两种人:一是仍在朝中的旧党残余,二是能通过星象、卜算推测政局的人。
司星辰两者皆有。
我合上残页,吹灭一侧烛火。
忽然想起月涟漪送来的第二份笔记。里面提到一种苗疆古蛊,叫“影牵”,施术者不必见面,只需取得目标贴身之物,再借雷雨之夜引动。
她说这种蛊早已失传。
但我记得,去年秋雷劈中太极殿檐角那天,司星辰正好在观星台做法驱邪。我当时觉得多余,现在想来,他是怕雷声盖过某种信号。
绿芜轻轻推门进来。
“道童又去了清虚观,这次带回一张纸条,已被截下。”
她递上来。
纸上只有一行小字:“初七出行,可行非常之事。”
我盯着那行字。
初七?下月初七正是我计划巡视河渠的日子。
他们打算在路上动手。
我问:“萧绝回府了吗?”
“刚到,立刻召了两名副将入府议事。”
“让他明天一早来见我,不必等传召。”
绿芜应声要走,我又叫住她。
“去冷宫告诉月涟漪,她送的笔记很有用。再给她送去新纸笔,外加一件厚斗篷。”
“是。”
她走后,我重新铺开路线图。
他们在等我出门。
那我就不出门。
至少,不按原计划出。
我把路线图卷起,放进抽屉。另取一张白纸,写下新的安排。
第一,暂停所有对外公布的行程变动通知。
第二,让工部尚书明日公开宣布,河渠工程因石材短缺延期十日。
第三,暗令西山大营五名校尉即刻入宫听训,不得假手他人传令。
第四,调龙骑卫精锐三百人,分三批潜入城南各要道,以商队押货为掩护。
第五,让萧绝选一名长相与我相似的宫女,穿上我的常服,每日在御花园露面两次。
做完这些,我按铃唤绿芜。
“去告诉司星辰,朕想看星象预报。让他明晨来御前当面禀报。”
她愣了一下。
“他若推辞?”
“就说,朕记得他上次说北辰主命,想听听详解。”
绿芜明白了。
她低头退出。
我坐回案前,翻开一本旧账册。
外面雨声越来越大。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案上的“出行”二字。
我伸手合上账册,指尖慢慢划过那两个字。
下一瞬,笔架旁的烛火猛地晃了一下。
我抬头。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屋檐。
我没有叫人。
只是把那张写有新安排的纸,压进了砚台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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