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领航员一号”的驾驶舱，万里将自己完全沉浸在数据的海洋里。他暂时抛开了那句令人费解的“他们畏惧你们的共鸣”，转而专注于一个更具体、更迫切的问题——“收割者”清理文明的规律究竟是什么？它们依据什么来判定一个文明需要被“格式化”？
他调取了所有从“卡奥斯”文明档案、比邻星坟场铭文、以及“伏羲”数据库内关于其他疑似被清理文明的碎片信息。海量的数据在屏幕上滚动，毁灭时间、文明等级、科技树偏向、星系位置……无数变量交织在一起。
时间在高度专注中飞速流逝。艾琳和赵擎轮流负责警戒和继续扫描坟场，偶尔传来一些新的发现，但都无法与万里的核心问题直接关联。
突然，万里手指猛地停在了一组对比数据上。
那是关于“卡奥斯”文明和比邻星系某个已消亡文明（根据铭文破译，暂命名为“岩肤族”）的科技侧重点分析。“卡奥斯”文明明确记载是因研发“维度折叠武器”而招致毁灭。而“岩肤族”的铭文中，多次提到了他们对“空间泡”、“亚空间潜航”等技术的探索和自豪。
他迅速扩大比对范围，将其他几个能从铭文或残骸结构中推断出主要科技方向的文明纳入分析。
一个模式，一个冷酷得令人窒息的模式，逐渐浮出水面。
所有能被明确判断毁灭原因的文明，其科技树都毫无例外地、在毁灭前触及到了一个共同的领域——维度科技！
无论是攻击性的维度武器，还是防御性的空间护盾，或是用于旅行的曲速引擎、亚空间技术……只要一个文明开始尝试理解并操控空间本身的维度属性，超越了单纯的三维宇宙物质和能量运用，其毁灭的倒计时似乎就被启动了。
“收割者”像宇宙的园丁，冷酷地修剪着任何试图突破“维度藩篱”的枝条。它们不在乎文明内部的善恶，不在乎艺术哲学，只在乎是否触碰了那条看不见的、关于空间结构的“红线”！
这个发现让万里浑身发冷。他立刻想到了地球，想到了人类正在秘密进行的、代号“青龙”的超级平台计划——“青龙”的核心，正是基于“鸾鸟”引擎共振频率的延伸，旨在实现局部空间的稳定折叠，创造绝对防御壁垒乃至……空间跳跃的初步应用！
人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一只脚踏入了“收割者”的清理名单！
“立刻接通与‘龙渊’的最高优先级加密通讯！”万里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通讯建立，秦宇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忙碌的指挥中心。
“万里，有什么发现？”
“将军，‘收割者’的清理规律……我可能找到了。”万里快速而清晰地将他的分析结果陈述出来，最后沉重地说道，“它们针对的是所有尝试掌握维度科技的文明。我们的‘青龙’平台……正在把我们往枪口上推！”
指挥中心内一片哗然。
“你的建议是什么？”秦宇的目光锐利如鹰。
“建议……立即暂停‘青龙’平台的所有相关研究，尤其是空间折叠模块的实测试验！”万里斩钉截铁，“我们必须隐藏起来，至少在找到应对‘收割者’的方法之前，不能继续在这个领域冒进！这是比邻星无数坟墓告诉我们的血淋淋的教训！”
暂停“青龙”？那是人类目前应对未知威胁、寻求技术突破的最重要希望之一！这个建议无疑是在壮士断腕。
就在秦宇眉头紧锁，权衡利弊之时，超级人工智能“伏羲”那毫无感情的声音插入了通讯，它一直在旁听并同步处理着万里传回的数据。
“基于万里指挥官提供的清理规律模型，及当前人类科技发展速度，进行推演计算。”
庞大的算力开始运转，无数变量在量子逻辑中碰撞。
几秒钟后，结果呈现在主屏幕上。
推演显示：如果人类停止所有维度科技研发，试图隐藏自身。由于基础理论已被触及，相关科技树已被点亮，单纯停止应用研究无法完全消除已产生的“技术涟漪”和“观测特征”。根据“收割者”以往清理记录中对类似情况的处理模式……
概率98.7%，人类文明将在150-200个地球年内，因‘潜在维度科技威胁’被‘收割者’探测并执行清理程序。
换句话说，停下是慢性死亡，只是将毁灭的时间稍微推迟。
而继续研发……则可能立刻引来毁灭，但也可能……在毁灭到来前，找到一线生机？
抉择的时刻，残酷地摆在了人类面前。是停下脚步，在未知的恐惧中等待必然到来的审判？还是继续前行，在刀尖上跳舞，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苍穹的咏叹，此刻化作了文明存亡的倒计时读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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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群鸾朝凤
抉择的重压，如同黑洞般吞噬着“龙渊”基地的每一寸空气。停止研发是坐以待毙，继续前进是可能加速毁灭。在长达数日的激烈辩论与痛苦权衡后，一个折中而决绝的方案被提了出来——与其在沉默中消亡，不如在燃烧中寻求涅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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