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年 12 月的福州,湿冷的空气裹着闽江的水汽,像一块浸了水的棉布贴在人脸上。中旬的一个凌晨,城东那家合资纺织厂突然爆发出冲天火光,橘红色的焰舌舔舐着灰蒙蒙的天,把附近居民窗玻璃映得通红 —— 这场后来被载入地方档案的大火,在纺织厂堆成山的棉纱堆里疯狂啃噬,最终吞下了 61 条生命,还在 15 人身上刻下了永不褪色的灼痕。
消息像长了翅膀,三天内就飞遍了全国。人们在街头巷尾扼腕叹息时,没人能想到,这场灾难的源头,藏在一个 19 岁姑娘的棉袄口袋里。
两天后晌午,福州老城区一间逼仄的单元房里,董杨玲正蹲在地上擦地板。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额前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手里的抹布一下下刮着水泥地上的污渍。突然, 一声巨响,防盗门被撞开,几名穿着藏青色警服的人闯了进来,皮鞋踩在刚擦净的地上,留下几道黑印。
董杨玲,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时,她还攥着那块湿漉漉的抹布,眼里的惊愕像被踩碎的玻璃碴。谁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和厂里其他女工没两样的姑娘,会在半个月后站在被告席上,听着法官念出 两个字时,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怎么会是死刑呢...... 我就是想烧点东西出气啊...... 她反复念叨着,声音细得像棉纱,却没人能听清那些被泪水泡烂的词句。
这个 19 岁的纺织女工,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董杨玲是在福州南台岛的棚户区长大的。青灰色的瓦片下,逼仄的巷子像迷宫,她的童年记忆里,总飘着母亲尖利的骂声:傻丫头!便宜不占就是吃亏! 父母在菜市场摆摊卖菜,每天回家都要数着硬币抱怨今天又被谁 了,久而久之,占便宜 成了刻在她骨子里的生存法则。
十岁那年,她去姑妈家拜年,趁大人不注意,把桌上的水果糖揣了半兜。母亲发现后没骂她,反而笑着摸她的头:懂事了。 从那以后,她串门时的口袋就总装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姨妈家的发卡、舅舅的打火机、表哥的橡皮...... 亲戚们起初碍于情面不说什么,直到有一次,她翻箱倒柜找出了外婆压箱底的银镯子,攥在手里死活不肯放,亲戚们才彻底寒了心。
那家人都是傻子, 她后来跟邻居家的孩子炫耀,嘴角撇出一丝不屑,不拿白不拿。 可她不知道,大人们私下早叮嘱孩子:离董家那个丫头远点,心术不正。
初中毕业后,董杨玲没再上学。她嫌流水线累,嫌服务员丢人,在家晃荡了两年,成了街坊眼里的 问题姑娘。有次邻居晒在阳台的床单被风吹到她家院子,她捡了就往自己衣柜里塞,对方找上门理论,她叉着腰骂了一下午,最后还是父母赔了钱才了事。
1992 年秋天,父母托遍关系,塞了两条红塔山香烟,才把她送进那家香港老板投资的纺织厂。进厂那天,董杨玲穿着新买的的确良衬衫,站在挂着 福州经济技术开发区 牌子的厂门口,觉得自己成了 上等人。
那时的纺织厂,是无数姑娘挤破头想进的地方。车间里的织布机轰隆隆转着,雪白的棉纱从锭子上垂下来,像瀑布一样好看。厂里管饭,每月工资能攒下三十多块,逢年过节还有福利票 —— 这在物资匮乏的九十年代初,是顶体面的营生。
可董杨玲没干多久,就露出了本性。她嫌挡车工要站着干活,故意把棉纱接错线头,让整条生产线的布都成了废品;她见不得别人饭盒里有肉,趁人不注意就把辣酱倒进别人饭里;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她总在下班时往口袋里塞棉纱,起初是边角料,后来竟敢把整捆的晴纶纱藏在棉袄里往外带。
那纱线细软得很,能织毛衣, 她后来跟同监室的人说,厂里那么多,少点没人发现。
工友们忍无可忍,联名去找厂长。厂长是个戴眼镜的香港人,看着斯文,脾气却爆。他把董杨玲叫到办公室,指着桌上的考勤本骂:你看看!这个月你偷的纱,够织五十件毛衣了!
董杨玲梗着脖子顶嘴:我织出来的,凭什么不能拿?
你这是偷! 厂长气得抓起桌上的搪瓷杯就砸在地上,明天不用来了!
1993 年 12 月 12 日傍晚,董杨玲摔门而出时,棉袄口袋里还揣着半截没吃完的萝卜干。她听见车间里传来一阵哄笑,那些曾经被她刁难的女工,此刻正隔着窗户朝她撇嘴。
那晚她没回家,在江边的天桥上坐了半宿。江风把她的脸吹得通红,心里的火气却越烧越旺:你们笑我?我让你们笑个够!
凌晨三点半,她揣着一盒火柴,绕到纺织厂后门。门卫室的老头在打盹,她顺着围墙根溜到仓库,那里堆着刚生产出来的晴纶纱,白花花的像一座座小山。她划燃火柴时,手有点抖,可一想到白天厂长的骂声和工友的哄笑,就把火柴狠狠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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