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在如潮的赞誉中,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地走下擂台。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之手分开的麦浪,自动为她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那些狂热的、敬畏的目光追随着她,如同追随一位降临凡尘的仙子。她目不斜视,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喧嚣的荣耀本就该属于她,理所当然。
她走的方向,恰好要经过杨奇倚坐的那处僻静石阶。
人群的浪潮簇拥着她向前涌动。几个挤在杨奇附近、正伸长了脖子为杨雪欢呼的年轻弟子,被后面激动的人群一推搡,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向杨奇倚坐的角落撞来。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弟子收势不及,眼看就要撞到杨奇盘坐的腿上。
就在那瘦小弟子惊慌失措、以为自己要触怒这煞星时,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气垫,稳稳地托住了他前倾的身体,将他轻轻推回了人群之中。瘦小弟子惊魂未定地站稳,茫然地看向依旧阖目静坐的杨奇,对方甚至连衣角都未曾动一下。
这微小的插曲,在狂热的人潮中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杨雪的脚步,却在这股人潮的推动下,不可避免地靠近了石阶边缘。她眼角的余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倚坐在冰冷石壁下的青色身影。
他闭着眼,仿佛与身后的石壁融为了一体,沉静得像一块亘古不变的磐石。阳光透过人群的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勾勒出坚毅的线条。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与周围华丽的锦缎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他身上没有胜利后的意气风发,没有享受众人追捧的得意,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感知不到。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一种经历了烈火焚烧、千锤百炼后沉淀下来的、如同大地般厚重沉凝的气质。
这种气质,与此刻围绕在杨雪身边那喧嚣的、浮华的、充满了阿谀与崇拜的炽热氛围,格格不入,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杨雪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清冷的、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眸子里,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悄然荡开。
她看到了石阶上残留的、尚未完全干涸的几点暗红——那是杨林被拖走时,手腕断裂处滴落的血滴溅上的痕迹。冰冷,刺目,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她也看到了杨奇平静阖目的侧脸,看到了他垂在身侧、指骨粗大、布满深褐色厚茧的手掌。那双手,刚刚以最原始、最蛮横的力量,捏碎了杨林的手腕,顶碎了他的内脏。此刻却安静地搁在膝头,如同两件沉寂的古朴兵器。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那情绪里,似乎有一丝残留的、因对方无视自己而产生的本能愠怒(如同清晨报名处时一样);有一缕因对方展现出的、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粗鄙”力量而生的淡淡不屑;但更深处,似乎还混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隐晦的…忌惮?
这忌惮并非源于恐惧,更像是一种面对未知猛兽时,本能产生的、想要远离的警惕。她引以为傲的真气、精妙的招式、家族的光环、众人的崇拜,在这个只依靠纯粹力量、如同人形凶兽般的家伙面前,仿佛都失去了绝对的压制力。他那份沉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
这缕涟漪在她眼底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那潭寒水便重新冻结,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与冰冷。
她精致的下巴似乎又抬高了一分,目光漠然地从杨奇身上掠过,仿佛只是扫过一块路边的顽石,没有停顿,没有丝毫波澜。她重新迈开步子,白衣胜雪,在狂热人群的簇拥和无数道仰慕目光的追随下,如同踏着无形的莲台,飘然远去。将那片冰冷的石阶和石阶上那道沉静如山的青色身影,彻底抛在了身后喧嚣的阴影里。
石阶上,杨奇依旧阖目静坐。
方才那一道短暂停留、蕴含了复杂情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如同羽毛拂过深潭,并未惊起丝毫涟漪。他体内奔流的力量如同蛰伏的江河,在沉潜中积蓄着更深沉的涌动。杨雪引发的喧嚣喝彩,如同遥远海岸传来的潮声,模糊而无关紧要。
他的世界,此刻只有体内那二十颗如同星辰般脉动的巨象微粒,以及它们所代表的、通往力量巅峰的无限可能。
雪落高台一指寒,铁塔颓跪血印残。
万众欢呼捧明月,孤影倚壁寂如磐。
血痕未冷石阶畔,茧手沉垂波澜难。
惊鸿一瞥寒潭动,莲步未停影已远。
喧声如潮隔岸火,心湖唯映巨象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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