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两个字,嘶哑,简单,如同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杨振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目光微转,落在了桌角那三个空置的粗陶大碗上,意有所指道:“寻常练体巅峰,一顿也未必能消耗这么多蕴含气血的食物。看来,昨夜消耗甚巨。”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试探!昨夜消耗?消耗在哪里?是坠崖?是搏杀?还是…那所谓的“奇遇”带来的代价?
杨奇擦拭嘴角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出其中的深意。他将沾满油渍的布巾丢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他缓缓靠向椅背,动作自然而放松,但脊梁依旧挺直如松。那双平静的眼眸,如同深潭,不起波澜,静静地回视着杨振锐利的目光。
沉默。无声的对峙在昏黄的油灯光晕下弥漫。
杨振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仿佛想从那平静无波的表面下,看穿这少年一夜蜕变的秘密。是侥幸?是奇遇?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魔功邪法?
“筋骨齐鸣,铜皮铁骨。”杨振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非大毅力、大机缘不可得。杨奇,你…很好。”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杨奇眼底深处,“只是,这力量得来不易,更要善加珍惜,莫要…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行差踏错”?“误入歧途”?这八个字,如同无形的枷锁,带着长辈的告诫,更带着隐晦的警告!指向的,正是那在练武场疯狂滋生的流言——禁地、奇遇,以及可能存在的…非正常手段!
膳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又凝固了几分。远处那些偷听的子弟,连假装吃饭都忘了,一个个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教习这是在…敲打杨奇?!
杨奇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前倾。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他拿起桌上那柄刃口崩缺、却擦拭得异常干净的短刀——正是昨夜在谷底搏杀、分割狼肉的那柄。
没有看杨振,他的目光落在短刀那崩开的豁口上。指腹缓缓抚过冰冷的、带着细微锯齿的刃口。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杨奇开口,声音嘶哑依旧,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杨振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刀口卷了,磨一磨,还能用。人…也一样。”
他没有辩解流言,没有解释力量来源。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陈述了一个最朴素的道理。刀卷了刃,磨砺便是。人遭了难,挺过去便是。至于过程如何,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杨振的瞳孔,在杨奇那平静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的目光注视下,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看着杨奇手中那柄崩缺的短刀,看着少年脸上那历经磨砺后的平静与坚韧,再回想练武场上那踏地裂石、筋骨齐鸣的威势…心中那点疑虑和隐晦的警告,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是了。这力量,或许来得蹊跷,但这少年眼中的那份沉淀和坚韧,却绝非侥幸可得!那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磨砺、从绝望深渊爬出后才能拥有的眼神!如同被打磨掉所有杂质、只留下纯粹锋芒的…精钢!
杨振沉默了。锐利的目光在杨奇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他教导了数年、却从未真正看清的少年。膳堂内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最终,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投下更长的阴影。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警告。只是深深看了杨奇一眼,那眼神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和一丝极其微弱的…期许。
“好自为之。”杨振吐出这四个字,声音低沉,却不再有之前的压力。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这间气氛凝重的膳堂。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光线中。
杨奇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空空如也的巨大海碗上。体内的饥饿感在大量食物的填充下,暂时得到了缓解,但巨象微粒对更高品质血肉精华的渴望,依旧如同余烬中的火星,未曾熄灭。
他拿起短刀,指腹再次抚过那崩开的豁口。冰冷的触感传来,带着昨夜的血腥与谷底的杀伐。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沉稳有力,带动身下的长条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周围那些偷窥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鸟雀,瞬间缩了回去。
他迈开脚步,朝着膳堂外走去。背影在昏黄的油灯光晕下,拉得很长。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感,沉稳而坚定。
膳堂内,死寂依旧。但杨奇方才那句“刀口卷了,磨一磨,还能用”的话语,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那些旁系子弟的心中,悄然荡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膳堂灯昏影幢幢,长老临座探锋芒。
“行差踏错”藏机杼,“刀卷尚磨”露铿锵。
一席话罢惊涛定,四目交深暗流藏。
孤影离席众瞩目,前路未明夜未央。
杨奇的身影消失在膳堂门口。昏黄的光线下,唯有那三个空置的巨大海碗,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以及少年体内…那永不餍足的力量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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