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祈烨开始觉得,颐园里那个叫莫嘉嘉的女人,像一枚投入他冰封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多。他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试图用更冷硬的态度和更繁重的公务来筑起堤坝,但某些东西,正从他严密防御的缝隙中,顽固地渗透进来。
本能之海
那是一种源于身体本能的熟悉感。
他会不自觉地记住她偏好的茶温,在佣人端上时,下意识地皱眉指出偏差,随即又为自己的多事而懊恼。
他在餐桌上,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追随她纤细的手指,看着她为孩子们布菜时温柔的动作,心头会掠过一丝模糊的、类似“本该如此”的奇异感觉。
一次深夜,他结束工作回房,路过她紧闭的房门时,听到里面传来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他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一种混合着烦躁和莫名揪心的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枷锁。他最终没有敲门,而是近乎狼狈地快步离开,但那哭声却在他脑海里盘旋了整夜。
最让他困惑的是对孩子们。尤其是宫曦宸,那个眼神坚毅、训练刻苦的大儿子。一次观摩他进行障碍训练时,宫曦宸在一个高难度动作上失误,眼看要重重摔下,宫祈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上前,以一个极其熟练、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的动作,稳稳地接住了他。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宫曦宸在他怀里,仰着小脸,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宫祈烨自己也愣住了,他抱着怀里这具温热而信任的小身体,一种深沉而陌生的保护欲和……类似血脉相连的悸动,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他迅速放下孩子,恢复了冷峻的表情,硬邦邦地丢下一句“重心前移不够”,便转身离开,但指尖那残留的触感和心底翻涌的情绪,却久久不散。
他开始频繁地头痛,那些破碎的、带着阳光和笑声的幻象越来越清晰。他看到一个女人在厨房手忙脚乱地试图做蛋糕,脸上沾着面粉,对他笑得像个孩子(那是莫嘉嘉第一次尝试给他过生日)。他看到自己将一个小小的、软糯的婴儿(是三公主)高高举起,婴儿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些画面与眼前这个沉默、悲伤、却又在努力维持着什么的莫嘉嘉,以及那几个看着他时眼神复杂的孩子,逐渐重叠。
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很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制造的假象。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质疑:如果……如果不是呢?
隐瞒的冰山
与此同时,宫祈烨对叶寒御四人的“隐瞒”产生了更深的怀疑。他们对他回归的喜悦是真切的,但总像是在这喜悦之下,压着更沉重的东西。他们谈话时会偶尔停顿,交换一些他无法解读的眼神。他们提供的关于“敌人”的情报,似乎总在某些关键处语焉不详。
他不动声色地利用自己的权限,开始秘密调阅那些被列为高度加密的文件。他绕过了叶寒御设置的部分防火墙(他对这套系统太熟悉了),潜入到更深层的数据库。
他看到了未经修饰的、关于南极行动的完整报告,包括那场针对他个人的、精准的陷阱和内部背叛的详细分析。
他看到了“净世基金会”背后,那五个与他们家族有着遥远血缘联系的幕后黑手的初步调查报告,以及他们觊觎权势、意图“重塑星辰”的疯狂计划。
最后,他点开了一个标记着【最高机密·寻回行动】的文件夹。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调查报告、卫星图片分析、线人供词、以及……五个小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们粉雕玉琢,眉眼间能清晰地看到他自己、莫嘉嘉、以及另外四个兄弟的影子。文件记录着她们被掳走的时间、地点,以及三个月来所有徒劳的搜寻努力。
他的女儿们。
他和莫嘉嘉的女儿们。
他被抹去的记忆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宫祈烨坐在冰冷的屏幕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失忆后构建起来的世界观。愤怒、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
他们瞒着他!瞒着他失去了五个女儿!瞒着他正在进行的、艰难而绝望的搜寻!
为什么?
是因为不信任失忆后的他?
还是怕他承受不住这双重打击?
就在这时,一份最新的情报摘要吸引了他的目光——关于公海浮动平台“海神号”的潜入计划草案,目的是搜寻记忆抑制控制器和女儿们的线索。计划尚未最终批准,因为……评估认为他(宫祈烨)目前状态不稳定,不适合参与。
状态不稳定?
宫祈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嘲的弧度。
他关掉屏幕,站起身。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危险,那是在战场上被触碰到逆鳞时才会出现的、绝对零度般的杀意。
他直接走向紫极殿。
当他推开那扇门时,叶寒御、萧景睿、司徒逸、沐泽渊四人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他进来,以及他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暴怒与痛楚的表情,四人瞬间沉默,心中同时一沉。
“我的女儿们,”宫祈烨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在哪里?”
他没有质问隐瞒,没有追究责任,只是问出了这个最核心、最残酷的问题。
隐瞒的冰山,在这一刻,被愤怒和父爱的本能,彻底撞碎。
寻找女儿的队伍里,终于添上了那位最锋利、也最痛苦的战魂。而通往公海的道路,注定将被血色染红。
喜欢不要过来,我有病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不要过来,我有病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