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眼中原本还残存的一丝微弱希冀,如同风中残烛般,在她亲生父亲那一声绝情而急切的“我不认识她!”中,彻底熄灭,碎裂成冰冷的尘埃。
巨大的委屈和彻骨的心寒仿佛寒冬腊月的冰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想起自己从小因是女儿身,便从未得到过父亲一丝温情的目光。
父亲终日酗酒抱怨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对她和母亲非打即骂,最后更是将她们弃于乡下不闻不问,前些时日更是寻了个由头将母亲彻底赶回了老家。
前日,父亲突然找来,先是假意嘘寒问暖,见她戒备,又恶语威胁,最后信誓旦旦地承诺:只要她办好这件事,就接她们母女回城,承认她的名分,让她不再是没爹认的野孩子,从此一家团圆。那份对父爱和家庭卑微到尘埃里的渴望,蒙蔽了她的恐惧,让她咬着牙接下了这歹毒的任务。
可现在……她的亲生父亲,为了脱罪自保,竟当着全县城人的面,如此急切、如此彻底地否认她的存在,仿佛她是路边的污秽,急于一脚踢开!
泪水瞬间决堤,却不是出于对官府的恐惧,而是源于血脉至亲给予的这致命一击所带来的绝望与心碎。她浑身颤抖,望着那张虚伪而慌乱的脸,用尽力气喊道:“爹……爹爹……你怎能说不认识我?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张老汉脸色一白,却硬着心肠,更加大声地驳斥:“疯丫头!谁是你爹!休要胡言乱语攀扯!官爷,这定是季家找来污蔑我的!”
女童见他竟如此无情,心口如同被狠狠剜了一刀,泪水淌得更凶,声音却因极致的痛苦而变得更加清晰尖锐:“不是你前日夜里在城外土地庙后找到我,说只要我把那篮子‘特别的’蘑菇卖给季家,就接娘和我回家吗?你说那蘑菇你分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吃死人,只是让季家惹上官司倒大霉!你说季家抢了你的生意,是活该遭报应!你还给了我五十文钱,说事成之后还有赏钱……那钱我现在还贴身藏着,一文未动!”
她一边哭诉,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小布包,里面果然是一小串铜钱。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张老汉的目光已然变了。
张老汉额头青筋暴起,还在强辩:“胡说!一派胡言!谁知道你这钱是哪儿来的!”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提着菜篮的妇人仔细打量着女孩,忽然惊讶地开口道:“咦?这……这不是王家庄西头王老六家的外孙女丫蛋吗?她娘不就是张老汉你那个被赶回娘家的媳妇春梅?去年我还见你去看过她们,给了这孩子一块饴糖呢!你怎么能不认?”
这妇人的一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顿时激起了千层浪。越来越多细碎的议论声响起。
“是啊,这么一说,是有点像……”
“怪不得看着眼熟……”
“天哪,真是自己亲闺女啊?这也太狠心了……”
真相被路人猝不及防地揭破,张老汉彻底暴露在众人鄙夷、震惊的目光之下,他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再也发不出任何狡辩的声音。
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他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无所遁形。看着女儿那泪流满面、充满绝望和指控的眼神,听着周围人毫不留情的指指点点,那点可怜的父性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而此刻,他感受到的只有被当众撕下脸皮的巨大羞辱和恐慌。
他眼神怨毒而慌乱地四处乱瞟,如同被困在笼子里濒死的野兽,拼命想寻找一个出口。猛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围观人群外围那个正试图悄然后退的身影——那个给他出这条毒计的书生李舟声!
李舟声今日一早得知张老汉去报官,便心痒难耐,特意告假溜出来,躲在人群最外围,本想悠闲地欣赏季家倾覆的“盛景”,享受报复的快意。
起初见衙役上门,店内大乱,他嘴角还噙着阴冷的笑意,盘算着季知舟身败名裂后的惨状。万万没料到剧情陡然反转,张老汉这个蠢货竟连自己的女儿都摆不平,更没想到火会这么快烧到自己身上!
见张老汉那如同毒蛇般盯上自己的目光,李舟声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脸色煞白如纸,再也不敢多看一秒,转身就想挤出人群逃跑。
张老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能将他从这唾沫星子里拉出去的救命稻草,也更像是找到了一个足以转移所有注意力和罪责的替罪羊。
他将所有的怨毒、恐惧和失败的不甘都倾泻过去,猛地伸手指向李舟声,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尖厉得几乎破音:“是他!是那个李舟声!是他指使我干的!都是他的主意!那毒蘑菇是他去采来教给我的!是他教我如何分辨那鬼笔环和灰雀斑!也是他设下这个毒计,教我让丫蛋去卖蘑菇,再去报官!一切都是他主使的!我是猪油蒙了心,我是被他骗了!被他逼的啊!官爷,你们要抓就抓他!”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指认,将所有的人目光唰地一下,如同冰冷的箭矢,齐齐射向了那个已挤到人群边缘、仓皇欲逃的青衿书生!
王虎和几名衙役早已等候多时,如狼似虎般猛扑上去。李舟声虽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叫嚷:“放肆!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读书人!张老汉血口喷人!你们这是污蔑!”,但他的挣扎在训练有素的衙役面前毫无作用,很快便被反扭双臂,死死制住。
他面无人色,浑身瘫软,再也看不到半分之前的阴狠与得意,只剩下全盘皆输的恐惧和绝望。
此事如野火燎原,迅速传遍了鄞县的大街小巷,自然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李氏族学。
山长和诸位夫子听闻本族学子李舟声竟因私怨而行此魑魅魍魉之举,勾结外人,用如此阴险毒辣的手段陷害同窗,甚至不惜动用剧毒之物,视人命如儿戏,险些酿成弥天大祸,顿时勃然大怒。
虽李舟声亦是李姓族人,但山长秉持公道正气,以“心术不正,品行卑劣至极,有辱圣贤教诲,败坏学堂清誉”为由,毅然将其从族学中除名,立案移送官府严办,并宣告永不复录。
而张老汉,在亲生女儿的泪诉、路人的指认和李舟声情急之下的反咬撕扯中,罪行确凿,无从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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