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关于东南“内应”的暗示,如同在永宁侯萧远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他加派了心腹人手暗中调查东南官场与军中的异动,行事愈发谨慎。侯府的书房成了真正的机要重地,连赵氏都轻易不得打扰。府内的气氛,在世子“病情稳定”的表象下,暗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萧景珩,则依旧不紧不慢地“康复”着。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已能偶尔在沈清辞或钱妈妈的搀扶下,在窗前站上一小会儿。虽然依旧“虚弱”,需要依靠软榻,说话也慢条斯理,但眼神中的“茫然”已渐渐褪去,偶尔会闪过一丝清明和深思,看得赵氏欣喜不已,直呼祖宗保佑。
这日,天气晴好,萧景珩被扶到窗边的软榻上靠着,身上盖着薄毯,目光静静地落在庭院中那几株开始抽新芽的老树上。沈清辞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海国图志》,正用轻柔的语调读着关于东南沿海航运与海防的记载。
永宁侯萧远处理完公务,信步走来墨韵堂,见到儿子气色又好些,心中宽慰,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看似随意地听着沈清辞读书,目光却不时扫过儿子沉静的侧脸。
沈清辞读到一个段落,提到沿海某处港湾因水道淤塞,大型海船通行不易,影响了贸易。她声音平稳,并未有任何停顿或强调。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萧景珩,却微微蹙起了眉,轻轻咳嗽了一声。
永宁侯立刻关切地看过来:“珩儿,可是哪里不适?”
萧景珩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带着几分虚弱,却清晰地说道:“……此处港湾……儿……儿臣依稀记得……前朝曾……曾疏浚过……为何……又淤塞了……若是商路要冲……年年疏浚……所费不赀……其中……怕是……”
他说到这里,似乎气力不济,停顿下来,微微喘息,但那双看向父亲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纯然的、不带任何杂念的疑惑。
永宁侯萧远却是浑身一震!儿子这话,看似只是对书中记载的疑问,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心中的一团迷雾!东南商路,港口疏浚,所费不赀……这其中可做的文章太多了!贪污工程款项、勾结地方、甚至故意制造通航障碍以牟取私利……如果东南真有“内应”,这港口淤塞之事,岂不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他猛地看向儿子,眼中充满了惊异和探究。珩儿久病初愈,怎会对千里之外的港口事务有如此敏锐的联想?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萧景珩迎接着父亲的目光,眼神依旧清澈,甚至还带着一丝病中之人的疲惫和依赖,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深思。
永宁侯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我儿心思缜密,所言极是。此事……为父会留意。你如今首要任务是养好身子,这些琐事,不必劳神。”
“是……父亲。”萧景珩顺从地点点头,乖巧地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累了。
永宁侯又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去,脚步比来时急促了许多,显然是要立刻去查证港口疏浚的事情。
沈清辞放下书卷,心中波澜起伏。萧景珩这一手“无心插柳”,玩得越发炉火纯青了。他不再直接给出判断,而是通过引导性的疑问,让永宁侯自己去发现线索、得出结论。这样既展现了他的“天赋”,又最大限度地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将主动权完全交给了父亲。而永宁侯每验证一次他的“无心之言”,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便会加深一分。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比任何直接的进言都更加有效和可怕。
傍晚时分,沈清辞服侍萧景珩用完药,正准备退下,一直闭目养神的萧景珩却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她一人能听见:“……书……第三卷……东瀛篇……”
沈清辞脚步一顿,心中凛然。这是指令!他让她去读《海国图志》的第三卷,关于东瀛(日本)的部分!倭寇?他是在暗示东南的乱局与东瀛有关?还是另有深意?
“是,世子爷,妾身明日便读。”沈清辞垂首恭顺应下,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内室。
回到厢房,她立刻找出《海国图志》第三卷,翻到东瀛篇,仔细阅读起来。上面主要记载了东瀛的地理、物产、风俗以及与我朝的往来历史,其中也提到了近年来倭寇的骚扰。表面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但沈清辞知道,萧景珩绝不会无的放矢。她反复研读,试图找出可能隐藏的信息。是因为东瀛篇提到了某些特定的港口或贸易路线?还是暗示倭寇之乱背后有东瀛势力的支持?
这一夜,沈清辞书房的光亮至深夜。她感觉自己仿佛在解读一份无字的密码,而谜底,可能关系到东南的局势,甚至萧景珩下一步的计划。
风起于青萍之末。萧景珩的布局,正通过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一步步展开。而沈清辞,这个唯一的“解密者”,必须尽快跟上他的步伐。她预感到,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真正的风暴,正在东南方向的海面上,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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