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妈妈却听明白了核心意思——儿子的好朋友们有一个新的交流圈子,而这个圈子,因为家里没有电脑,儿子被挡在了外面。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儿子这几天为何心事重重。那不是生气,也不是嫉妒,而是一种害怕被好朋友们的世界抛下的恐慌和孤独。
她想起陈浩初三刚转学过来那阵子,因为参加比赛受伤的原由,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和同学一直没怎么接触,性格都变得有些孤僻。一直到高中,是许年、刘夏他们,在分班第一天主动接纳他,打球、学习、玩闹,才让儿子慢慢变得开朗起来。陈浩妈妈无数次庆幸儿子遇到了真心待他的朋友。
想到这里,妈妈心里一阵酸涩,又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她拉过一把凳子坐下,也示意陈浩坐下,看着儿子的眼睛,轻声问:“所以,你也想有个电脑,好跟他们一起在那个……群里聊天,是吗?”
陈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他用力摇摇头:“不是!妈,我知道电脑很贵!我就是……就是随便说说。咱家刚把铺子打开,还要进货……我没事的,他们平时对我也很好的!”他急于否认,生怕给家里增添负担。
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妈妈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浩结实的胳膊,语气坚定地说:“傻孩子,跟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贵不贵的,那是爸妈该操心的事!”
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用更舒缓的语气说道:“浩浩,妈知道你懂事。但爸妈拼命干活挣钱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让你能过得开心,能好好成长吗?是,咱们家条件可能比不上许年、刘夏他们家宽裕,一台电脑对咱们来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的小物件。”
陈浩听着,头垂得更低了。
妈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但是,浩浩,你听好了。爸爸妈妈从来不赞成你跟别人攀比吃穿用度,那没意思。可这次不一样。妈看得出来,许年、刘夏、婉宁、常明,这几个都是好孩子,是真心跟你做朋友的。为了这份真正的友谊,为了让我的儿子能和他的好朋友在一起不孤单,这台电脑,它就是值得的!这个钱,爸妈给你出!”
“妈……”陈浩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积蓄了好几天的委屈、渴望、担忧,还有此刻听到妈妈这番话后的巨大感动,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上来。这个在球场上撞倒了都不吭一声的硬汉,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他不想哭,觉得丢人,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往下掉。他赶紧用袖子使劲擦,却越擦越多。
妈妈站起身,把儿子高大的身躯搂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哭啥,大小伙子了,丢不丢人。没事儿,啊,没事儿,有爸妈呢。”
那一刻,陈浩觉得妈妈的怀抱是全世界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他哽咽着说:“妈……谢谢……谢谢你们……我……我以后一定更努力……”
“傻话,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了。”妈妈笑着说,“行了,别哭了。明天我就跟你爸说,让他去打听打听,这电脑到底是个啥行情,咱们尽快也给你抱一台回来!”
事情的进展比陈浩想象的要快。爸爸在听了妈妈的转述后,沉默地抽了根烟,然后掐灭烟头,只说了一个字:“买!”
没过几天,一台崭新的,和许年他们牌子差不多的电脑,也被搬进了陈浩的卧室里。安装调试好的那个晚上,陈浩在爸爸略显笨拙的指导和妈妈欣慰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登录了许年早就帮他申请好的OICQ账号。
当那个昵称为“浩气长存”的卡通头像在“友谊长存”的群聊里亮起来时,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追风少年】:“哇!浩子!你来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放鞭炮表情)”
【刘夏】:“可以啊浩子!这么快就搞定了!叔叔阿姨太给力了!”
【明明很懂】:“欢迎归队,陈浩。(微笑表情)”
【Wanning】:“陈浩,以后讨论学习小组的事情就更方便了。欢迎。”
陈浩看着屏幕上飞快跳动的、来自朋友们的欢迎信息,激动得手指都有些发抖,他笨拙地敲打着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按,好不容易才打出一句完整的话:
【浩气长存】:“嗯!我来了!以后…请多指教!”
发出去后,他还觉得不够,又手忙脚乱地在表情列表里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憨憨的、笑着的卡通熊表情,发了出去。
屏幕这边,陈浩看着群里不断刷新的聊天记录,咧开嘴,露出了这几天来最灿烂、最发自内心的笑容。而房门外,偷偷看着儿子背影的陈浩爸妈,也相视一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稳稳地落了地。他们知道,他们买的不仅仅是一台电脑,更是为儿子通往他的小世界,架起了一座温暖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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