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疑山的夜,是凝固的墨。山风穿过嶙峋怪石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尖啸,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林夕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疾行。脚下是松动的碎石和滑腻的苔藓,四周弥漫着一种比瘴气更令人心悸的、源自山体本身的死寂与压抑。
幽冥鬼步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施展到了极限,每一步都需精准计算,避开可能潜伏毒虫的石缝和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泥沼。她的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感知着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寂灭气旋在丹田内缓缓运转,不仅提供着动力,更让她对这片充满阴死之气的环境有着异乎寻常的亲和与警觉。
根据石殿铭文和残图的模糊指引,那封印“渊眼余烬”的鼎炉,应该位于九疑山主峰附近一处名为“归墟之眼”的险地。然而,具体方位何其难寻。山势复杂,云雾遮蔽,更有天然形成的迷阵和扭曲空间的力场,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甚至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连续数个时辰的跋涉,林夕已是身心俱疲。她找到一处背风的巨石凹陷,暂作休整。取出水囊抿了一口冰冷的山泉,她忍不住再次尝试通过秘境令牌感应司溟的状态。然而,这一次,令牌毫无反应,那片燃烧的废墟和苦战的身影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连一丝微弱的联系都感应不到。这种失联带来的不安,远比身体的疲惫更令人煎熬。
必须尽快找到鼎炉!
就在她准备再次动身时,耳畔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笛声。那笛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幽咽凄清,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万古的孤寂与苍凉。笛声的来源,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坳中。
林夕心中一凛。这九疑山深处,怎会有笛声?是陷阱?还是……指引?
她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冒险一探。收敛全部气息,她如同鬼魅般向笛声传来的方向潜去。
穿过一片枯死的黑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不大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中有一汪深潭,潭水漆黑如墨,不起丝毫波澜,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潭边,一块光滑的巨岩上,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手中握着一支暗黄色的骨笛,正闭目吹奏。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仿佛一个普通的山野老叟,但在这凶险绝地出现,本身就已极不寻常。更奇特的是,林夕感觉到,自己踏入山谷的瞬间,那老者虽未睁眼,笛声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夕不敢大意,停在谷口,静静观察。老者的笛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缓缓停歇。他放下骨笛,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浑浊、沧桑,却又深邃得如同脚下的深潭,仿佛看尽了世间一切的生死轮回。
“小姑娘,夜闯九疑,所为何来?”老者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响在林夕的心底。
林夕心中剧震,对方果然早已察觉她的存在!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林夕,为寻一物而来,误入此地,打扰前辈清静,还望见谅。”
“寻物?”老者浑浊的目光落在林夕身上,似乎能看穿她的灵魂,“九疑山乃大凶之地,埋骨无数,你所寻何物,竟值得冒此奇险?”
林夕沉吟片刻,决定坦诚部分实情。她取出那枚黑色秘境令牌,激发其与幽冥司的微弱共鸣,沉声道:“晚辈受人之托,需寻一处名为‘归墟之眼’的所在,寻回一件名为‘渊眼余烬’之物,关乎一场浩劫的化解。”
“渊眼余烬……”老者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追忆,有叹息,更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原来是为了它……幽冥司的因果,终究还是延续到了今日。”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山峦,望向了不可知的远方:“老夫乃此山守山人,世代居于此地,看守的,便是那‘归墟之眼’的入口。”
守山人!林夕心中一动,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了关键人物!
“前辈可知那‘渊眼余烬’如今何在?晚辈急需此物救人!”林夕急切问道。
守山人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夕,缓缓摇头:“‘余烬’仍在鼎炉之中,但鼎炉所在,非寻常可达。归墟之眼,乃是九疑山阴脉交汇之极点,亦是连接冥土的一处缝隙。其内空间错乱,时光扭曲,更有上古残留的凶煞之气凝聚不散。纵有令牌指引,若无缘法,踏入其中亦是十死无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夕:“更何况,小姑娘,你可知那‘渊眼余烬’为何物?它并非寻常宝物,而是幽泉眼崩溃时残存的、最精纯也最狂暴的一丝寂灭本源!它既是希望之火,亦是毁灭之种。用之正,或可净化邪秽,稳固封印;用之邪,顷刻间便可造就一尊灭世魔头!你……驾驭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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