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渊裂隙之前,江澈负手而立。他刚刚突破至半步真意,气息虽已内敛,但周身自然流转的那股凌驾于御法期之上的意境,以及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蕴含生死平衡道韵的灰白光芒,都昭示着他的脱胎换骨。
他凝视着那道依旧散发着幽幽气息的裂隙,缓缓抬起了双手。体内云冥真气奔腾流转,新得的“黄泉真意种子”在识海中微微震颤,与裂隙深处残留的冥渊本源产生共鸣。他不再需要依靠蛮力或外物,而是以自身领悟的真意,去引导、抚平那片躁动的空间。
“封。”
一字吐出,低沉而蕴含着某种规则之力。灰白色的云冥真气自他掌心涌出,并非狂暴冲击,而是如同温柔的潮水,漫过裂隙边缘。真气中蕴含的生死平衡之道,仿佛最好的粘合剂,开始缓缓弥合那道空间的伤痕。裂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其中涌出的冥渊死气也逐渐变得稀薄,最终,随着最后一丝幽光隐没,祭坛之上恢复平整,只留下些许残留的阴冷气息,证明着这里曾有的惊变。
水靖柔与苏芸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此刻见裂隙被彻底封闭,心中都松了口气。水靖柔更是眼中异彩连连,江澈如此轻描淡写地关闭了让她都感到棘手裂隙,其实力与潜力,已然超出了她最初的预估。
然而,当江澈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苏芸,说出“芸儿,我们该离开了”时,水靖柔脸上的欣慰瞬间被凝重取代。
“离开?”水靖柔上前一步,挡在苏芸身前,目光锐利地看向江澈,“江澈,我知你非池中之物,心向更广阔的天地。但你真要此刻带芸儿走?”
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且看看你如今处境!焚天谷视你为眼中钉,烈阳门与你乃死仇,天兵阁叛徒墨渊不知所踪,血刃帮在千流屿虎视眈眈!仇家遍布四方,你自身尚且如履薄冰,如何能护芸儿周全?”
她转向苏芸,语气放缓,却带着心疼:“芸儿,你的‘镜花水月’体质虽因涅盘凤炎翎羽暂时稳定,但本源并未完全恢复,仍需静养和玄水宫特有的环境温养。跟着他颠沛流离,时刻面临追杀,若旧伤复发,或是被强敌所趁,你让姑姑如何安心?”
最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江澈身上,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丝源自长辈和一方势力之主的不放心与……淡淡的轻视。
“江澈,我并非质疑你的心意与潜力。但现实便是,你如今虽实力大进,却终究是孤身一人,无根浮萍。你拿什么给芸儿安稳?凭你一腔热血,还是那尚未完全成长的半步真意修为?在这弱肉强食的九霄大陆,没有势力根基,个人勇武终究有限。将芸儿交托给这样的你,我,不放心。”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入江澈的心间。他能感受到水靖柔话语中那份现实的考量与毫不掩饰的担忧,但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丝对于他“孤身一人、缺乏根基”的轻视。
苏芸在一旁急切开口:“姑姑!我……”
“芸儿!”水靖柔打断她,语气严厉,“这不是儿戏!你若跟他去,便是将自身置于九死一生之地!我答应过你父亲要护你周全,绝不能眼睁睁看你跳入火坑!”
江澈沉默了。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听着。水靖柔的话虽然刺耳,却句句在理,点出了他目前最大的短板——势单力薄。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水靖柔审视的眼神,那平静之下,却仿佛有岩浆在涌动。他没有看苏芸,而是直接对水靖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水宫主,你的顾虑,江澈明白。仇家环伺是实,芸儿伤势需静养亦是实。你看我如今形单影只,如无根之木,随风飘摇,前程未卜。”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与傲岸:
“但,请你记住今日之言,也请你记住我江澈今日之貌!”
“龙游浅水,不曾折鳞;虎落平阳,未尝卸甲!”
“你玄水宫今日能给的安稳,他日,我江澈必能亲手为芸儿打造!你视若险途的荆棘,我自会以手中之剑,为她斩出一条通天大道!”
“莫要以今日之尺,丈量我明日之程!待到风云汇聚,我立云端之时,希望你还能记得,曾有一个‘无根浮萍’的少年,在你面前立下此誓!”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这刚刚恢复平静的祭坛上炸响。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怨天尤人,只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与睥睨未来的自信!
水靖柔怔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青衫少年,明明只是半步真意,那挺直的脊梁和眼中的光芒,却仿佛能刺破苍穹。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低估了这颗少年心的骄傲与力量。
苏芸更是瞬间红了眼眶,紧紧握住江澈的手,所有的担忧与不安,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江澈说完,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水靖柔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水靖柔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拉着苏芸,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水靖柔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翻手取出一枚雕刻着玄水宫印记的深蓝色令牌,抛给江澈,“此乃我玄水宫客卿长老令,虽无法给你千军万马,但持此令,在我玄水宫势力范围内,可调动部分资源,或许……能为你省去一些麻烦。”
这,已是她最大的让步和认可。
江澈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他看了一眼,收入怀中,对着水靖柔微微颔首:“多谢宫主。此情,江澈记下了。”
说罢,不再停留,与苏芸并肩,化作两道流光,径直离开了玄水宫,消失在天际。
水靖柔独自立于祭坛之上,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少年那铿锵的誓言。
“龙游浅水,不曾折鳞;虎落平阳,未尝卸甲……莫要以今日之尺,丈量我明日之程……”她低声重复着,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江澈……但愿你真的能做到。芸儿,姑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知道,九霄大陆的风云,或许将因这个少年的崛起,而真正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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