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剑的颤动还在掌心回荡,陈浔盘坐于石台前,脊背如松,呼吸缓慢而深长。体内那道新生的剑脉尚未完全归位,每一次气血流转都像细流冲刷着新开凿的河道,微痛中带着温润的牵引。心口处的剑形印记仍发着热,仿佛有火种埋在血肉深处,正一点点点燃某种沉睡已久的秩序。
他闭目,不再压制神识中的波动。
《七星剑阵·心法全篇》的文字自识海深处浮现,不是以墨迹书写,而是由一道道剑意凝成,逐字贯入经络,烙印在骨髓之中。起初只是零星几行,随后如江河奔涌,整套心法在极短时间内铺展至全身。他能“看”到每一式运转的轨迹,七人站位、剑气交汇点、星力循环路径,清晰得如同亲手演练过千百遍。
但真正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心法末段的变化。
原本完整的篇章,在最后一句戛然而止——
“此阵需七情俱全,浔儿,等你找到……”
字迹未落,似被强行截断。可那笔锋的余韵仍在识海中轻轻震颤,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他认得这气息,是澹台静的剑意残留,不是冷漠的传法,而是近乎低语的叮嘱。
他睁开眼,眸光沉静。
不是要凑齐七个人。
是要凑齐七种情——喜、怒、哀、惧、爱、恶、欲。
这不再是单纯的合击之术,而是以人心为基,以情念为引,将七道不同心境融为一炉,最终催动天地共鸣的剑阵。若无真情实感,哪怕七人同列,也不过是空有其形。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体内的剑脉随之稳定下来,月白剑气不再外溢,而是悄然内敛,如溪流入谷。心口印记的热度也趋于平和,像一块被体温焐暖的玉石,静静贴附在胸膛之上。
原来如此。
过去他以为剑阵是杀伐之器,是为了变强、为了追上那个被带走的身影。可如今才明白,这阵法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战场,而是守护的契约。它不靠人数堆叠,不靠招式繁复,只问一句:你们为何而战?
他低头看向左手,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血痕干涸成暗褐色。那一滴心头血换来的不只是剑脉生成,更是与静影剑真正的融合。此刻,那柄古剑已不在眼前,却无处不在——它藏在他每一次呼吸里,随他心跳而轻鸣。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夜色的寂静。
来人未刻意隐藏身形,也没有试探性地呼喊,而是直奔剑冢入口而来。
“陈浔!”
拓跋野的声音在洞口炸响,带着少有的紧迫,“血刀门动了!我刚从北岭回来,他们的人已经潜入外门防线,虽然没突破禁制,但留下的痕迹全是新刻的符文。”
陈浔缓缓站起,拍去衣摆上的尘灰。他的动作很稳,没有因突如其来的消息而紊乱半分。体内剑脉已彻底归位,青冥剑安静地悬在腰间,剑穗垂落,纹丝不动。
他走出剑冢,迎上拓跋野焦急的目光。
西域王子满脸风尘,披风一角撕裂,显然是连夜赶路所致。他盯着陈浔,眼神中有担忧,也有不解:“你怎么还在这?我以为你会立刻去找她……或者至少召集人手。”
“我已经找到了。”陈浔说。
拓跋野一怔:“找到什么?”
“完整的剑阵。”他抬手按住腰间剑柄,声音低而清晰,“不是人数的问题,是心的问题。七个人,七种情,缺一不可。现在我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了。”
拓跋野皱眉:“可血刀门不会等你找齐七个人再动手。他们这次来得悄无声息,明显是有备而来。李岩虽被关押,但他之前传出去的消息恐怕已经落地生根。”
陈浔点头:“所以他们来得正好。”
“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来得正好。”他重复一遍,目光落在远处玄剑门主峰的方向,“剑阵既已完整,总得有人试一试它的威力。”
拓跋野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还是一点没变,越是大事临头,越冷静得吓人。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真打算用这个阵去挡血刀门?那可是七个顶尖高手组成的‘血河七煞阵’,当年连掌门都没能正面破开。”
“那就让他们看看。”陈浔转身面向山道,脚步迈开,“七星剑阵,从来就不是用来破阵的。”
拓跋野快步跟上:“那你打算怎么布?现在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入阵?”
“第一个是你。”陈浔边走边说,“因为你不怕死,也不怕输。这是‘欲’。”
“第二个,是那些曾在寿宴上质疑我的人。”他继续道,“他们心中不服,这是‘怒’。”
“第三个,是昨夜巡山时差点被蚀灵钉所伤的执事。”
“第四个,是藏经阁里那个曾想偷学残篇却被你当场抓住的弟子。”
“第五个,是药堂那位因弟弟死于血刀毒刃而日夜研毒的老医师。”
“第六个,是演武场角落那个从不开口,却每晚独自练剑到三更的小师弟。”
拓跋野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人你一个都没接触过,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答应?又怎么确定他们的情念足够纯粹?”
陈浔脚步未停:“因为他们都曾在我演剑时抬头看过天。那一刻,他们心里有光。”
拓跋野沉默了一瞬,终于开口:“那你呢?你是哪一种?”
陈浔停下脚步。
夜风吹动他的衣角,靛蓝色短打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他抬起右手,轻轻抚过心口那道隐于皮下的剑形印记。
“我是‘爱’。”他说。
话音落下,两人继续前行。山路蜿蜒,通往玄剑门腹地。沿途灯火稀疏,唯有巡逻弟子的铜铃声偶尔响起。
走到半途,陈浔忽然侧身,目光投向路边一块岩石。
那里有一道新鲜划痕,深及寸许,边缘焦黑,正是血刀门惯用的引脉符残留痕迹。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刻痕,感受到一丝未散尽的阴寒之气。
“他们不止一人。”他站起身,“而且,已经在门内布置了接应点。”
拓跋野脸色一沉:“要不要现在就通知掌门?”
“不必。”陈浔摇头,“让他们以为一切顺利。等他们集结完毕,准备发动时——”
他右手缓缓按上青冥剑柄,指节收紧。
“我们正好七人,站定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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