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只余下零星的雪沫子,被朔风卷着,轻轻拍打在帆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帐内的炭火依旧烧得旺盛,通红的火苗舔舐着炭块,将满室烘得暖意融融。案几之上,一壶热茶正袅袅地冒着白雾,青瓷茶盏里盛着琥珀色的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众人的眉眼。易枫端坐在主位,指尖轻扣着茶盏的边缘,目光落在那腾起的热气之上,眼底似有沉沉的波澜在翻涌。朱琏、赵福金、邢秉懿三人依偎在他身侧,朱琏替他添了些热茶,邢秉懿则是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唯有赵福金,只是垂眸看着茶盏里的茶汤,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对面的交椅上,赵羽和张奈何并肩而坐,两人面前也各摆着一杯热茶,只是此刻,谁都没有心思去品尝那茶香。方才帐内的欢声笑语,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郁而肃穆的气氛。易枫端起茶盏,浅浅地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汤入喉,却并未驱散他心头的寒意。他放下茶盏,目光缓缓扫过帐内众人,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带着穿透历史的厚重感:“古往今来的历史,总是在一遍遍重演。你们看那金国,如今这般嚣张跋扈,铁蹄踏遍中原,掳掠宗室,残杀百姓,凭的是什么?”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敲击在案几之上,发出“笃笃”的声响:“他们不过是笃定了,南边的朝廷只会卑躬屈膝,只会割地求和,只会抱着那所谓的‘祖宗基业’苟延残喘,根本不敢与他们硬碰硬!”这话一出,帐内众人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变。朱琏握着茶盏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靖康之耻的画面,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进她的心头——那牵羊礼的屈辱,那浣衣院的血泪,那无数宗室女眷被肆意践踏的惨状,一幕幕,都清晰得如同昨日。赵福金的身子更是微微一颤,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恨意。她想起了自己在金国的日日夜夜,想起了那些被当作玩物辗转相送的日子,想起了完颜宗望那双充满了贪婪与暴虐的眼睛,若非易枫拼死相救,她恐怕早已化作异乡的一抔黄土。 邢秉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砸在她捧着的茶盏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慌忙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噩梦,此刻全都翻涌上来——她记得自己被掳北上时,一路的颠沛流离,记得浣衣院里那些日夜不休的劳作,记得金人将领那肆无忌惮的调笑与打量,若不是易枫带人攻破了那座人间炼狱,她怕是早就熬不过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化作了浣衣院墙角的一抹冤魂。易枫看着众人的神色,心头的怒意更甚,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就是因为吃定了朝廷的软弱,金人才敢肆无忌惮地行那牵羊礼,才敢设立那屈辱的浣衣院,将我大宋的宗室子弟、后宫妃嫔当作牲畜一般折辱!他们以为,汉人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以为我中原大地,再也无人敢挥起反抗的利剑!”他的话音落下,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易枫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帐外茫茫的雪色,语气里带着几分怅惘,几分悲凉:“这一幕,却让我想起了千百年前的五胡十六国。那时候的中原,比现在还要惨烈百倍千倍。”“五胡的铁骑踏破了洛阳,踏破了长安,铁蹄所至,寸草不生。”易枫的声音像是在讲述一段尘封的血泪史,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那时候的胡人,嚣张程度丝毫不输给今日的金人,甚至更胜一筹!他们在中原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汉人被他们肆意屠杀,十室九空,大片的土地沦为了无人区。”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赵羽和张奈何身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们可知道,那时候的汉人,被他们称作什么?”赵羽和张奈何皆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他们虽是武将,熟读兵书,却对那段最为黑暗的历史,知之甚少。易枫的眼底闪过一丝刻骨的寒意,声音冷得像是冰碴子:“他们叫我们——两脚羊!”“两脚羊?”赵羽猛地站起身,拳头重重地砸在案几之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我汉人乃是堂堂礼仪之邦,岂能被这般羞辱!”张奈何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怒意,握着茶盏的手,指节已是青筋暴起。朱琏、赵福金、邢秉懿三人更是花容失色,邢秉懿更是忍不住捂住了嘴,眼底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她们虽是女子,却也知道这三个字背后,藏着怎样的血泪与屈辱。 “何止是羞辱!”易枫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他们将汉人当作牲畜一般,圈养起来,饿了便杀,渴了便饮其血,甚至将汉人烹煮分食!那时候的中原,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易枫看着众人悲愤的神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后来呢?就在汉人濒临灭族的边缘,一个狠人站了出来。他叫冉闵。”“冉闵!”赵羽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这个名字,只是那时候,只当是一个普通的武将,却不知道,他竟有如此传奇的过往。易枫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无比崇敬:“正是冉闵!他一声令下,颁布杀胡令!凡斩杀胡人者,皆可封官进爵!一时间,中原大地的汉人纷纷揭竿而起,拿起了锄头、菜刀,朝着那些欺压他们的胡人,挥起了复仇的利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昂:“那一战,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匈奴、鲜卑、氐、羌、羯,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胡人,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五胡之中,最惨的便是羯族!冉闵率领的汉军,对羯族赶尽杀绝,男女老幼,无一幸免,直接将这个嚣张跋扈的民族,杀得彻底绝种!”“杀得好!”赵羽猛地一拍大腿,朗声喝道,眼底满是快意,“就该这样!对待这些豺狼,就不能有半分仁慈!”张奈何也是微微颔首,脸上的怒意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佩:“冉闵此人,当真是千古英雄!若非他挺身而出,恐怕汉人早已不复存在。”易枫看着两人,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正是因为冉闵的杀胡令,才让那些不可一世的胡人们,彻底怂了,没了半分脾气!他们终于看到了汉人的反击,看到了汉人的血性!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个胡人敢肆无忌惮地屠杀汉人,再也不敢将汉人当作两脚羊一般肆意践踏!” 他顿了顿,端起茶盏,将那滚烫的茶汤一饮而尽,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怅惘:“可惜呀,可惜!现在的这个世道,却再也没有了像冉闵这样的狠人!若是有一人能扛起大旗,率领我中原的汉人,对金人也来一场这般大规模的屠杀,让他们也尝尝灭族的滋味,看他们还敢不敢这般嚣张!”帐内再次陷入了寂静。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心头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巨浪。赵羽缓缓坐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汤烧得他喉咙生疼,却也烧得他心头的热血沸腾。他看着易枫,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铿锵有力:“首领说得对!确实如此!若是真有这样的狠人,率领我们杀向金国,将那些女真狗贼杀得片甲不留,杀得他们胆战心惊,他们又岂敢如此嚣张!”张奈何也是握紧了拳头,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坚定:“冉闵能做到的事情,我们未必做不到!女真鞑子欺我太甚,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易枫看着两人眼底的战意,又看了看身侧朱琏三人眼中的泪光,心头的郁气,仿佛消散了些许。他端起茶壶,给众人的茶盏都添满了热茶,滚烫的水汽氤氲而起,模糊了他的眉眼。“会有的。”易枫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誓言,“就算没有冉闵那样的狠人,我们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金人的铁骑,踏不破我汉人的脊梁!总有一天,我们要将金人赶出中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要让他们知道,我汉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朔风呼啸,卷起漫天雪沫,拍打着帆布,发出沉闷的声响。帐内的炭火,却越烧越旺,映着众人脸上的坚毅,映着那滚烫的茶汤,也映着那一段尘封的历史,和一个即将到来的,铁血峥嵘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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