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医院的春日总来得猝不及防。神经外科楼下的樱花树缀满粉白花朵,风一吹,花瓣就簌簌落在走廊的窗台上,连带着监护室里的消毒水味,都染上了几分甜意。湘琴推着治疗车经过时,特意放慢脚步,抬头望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今天是萌萌转出ICU的日子,也是老主任拆线的日子。
“袁护士,发什么呆呢?”同事小林拍了拍她的肩膀,手里拿着一沓新的护理记录,“10床的萌萌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她爸妈在病房里等你呢,说要给你看个好东西。”
湘琴回过神,快步走向普通病房。刚推开门,就被一团粉色的身影扑进怀里——萌萌穿着新的公主裙,手里举着一幅画,仰着小脸笑:“姐姐,你看!我画的我们!”
画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三个身影:穿白大褂的“姐姐”牵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站着穿西装的“叔叔”,头顶是粉色的樱花树,树下还画着一只叼着薄荷糖的小兔子。湘琴蹲下来,指尖轻轻拂过画纸:“萌萌画得真好,这只小兔子跟姐姐给你的那只一模一样呢。”
“是直树叔叔教我的!”萌萌骄傲地扬起下巴,“昨天直树叔叔来看我,教我画小兔子,还说等我出院了,要带我们去看真正的樱花林。”
湘琴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直树,他正低头和萌萌的父亲说着什么,阳光落在他的白大褂上,把袖口绣的“江直树”三个字照得格外清晰。察觉到她的目光,直树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像窗外的樱花一样温柔。
“袁护士,真是太感谢你了。”萌萌的母亲递过来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这是我们老家院子里种的,你之前说李爷爷喜欢茉莉花茶,这个送给你,你帮我们带给他。”
湘琴接过布袋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茉莉香:“阿姨,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对了,李爷爷上周已经出院了,他还让我跟你们说,等萌萌身体好点,就邀请你们去他家吃饺子呢。”
萌萌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我最喜欢吃饺子了!”
病房里的笑声此起彼伏,直树走过来,轻轻揉了揉萌萌的头发:“等你复查结果出来,我们就一起去看李爷爷,顺便去樱花林,好不好?”
“好呀好呀!”萌萌兴奋地跳起来,不小心扯到了手臂上的留置针,疼得皱起了眉头。湘琴连忙扶住她,小心地检查针头:“别急呀,等我们把针拔了,你就能随便跑跳了。”
拔针的时候,萌萌紧紧攥着直树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直树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乖,忍一下就好,吃完糖就不疼了。”
看着两人默契的样子,湘琴心里暖暖的。自从萌萌入院,直树变了很多——以前他很少主动和孩子说话,现在却会记得萌萌喜欢的口味,会抽时间教她画画,甚至会把给湘琴准备的薄荷糖,特意多带一颗给萌萌。
送走萌萌一家后,湘琴和直树一起去老主任的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笑声。推开门,看到老主任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沈主任站在旁边,指着照片里的年轻小伙笑:“江医生,没想到你刚进医院的时候,还会因为缝合手抖被骂啊。”
直树的耳尖微微泛红,走过去把手里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老师,您身体还没好,别总聊这些陈年旧事。”
“怎么不能聊?”老主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翻开相册的另一页,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手术记录单,“这是你第一次独立完成开颅手术的记录,当时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你捏把汗。现在好了,你不仅能独当一面,还能带着沈主任一起搞研究,我放心了。”
湘琴凑过去看那张手术记录单,上面的字迹工整有力,末尾签着“江直树”三个字,旁边还有老主任用红笔写的批注:“冷静、细致,有成为好医生的潜质。”
“老师,您当年怎么就敢把那么重要的手术交给我啊?”直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他一直以为,老主任是因为没人可用,才让他尝试独立手术。
老主任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欣慰:“因为我看到你在办公室里练缝合,练到手指磨破皮;看到你为了研究一个病例,在图书馆待了整整三天;看到你对病人的耐心,比对自己还多。做医生,天赋重要,但用心更重要。你有天赋,更用心,我为什么不敢交给你?”
直树沉默了,眼眶微微泛红。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靠天赋走到今天,却没想到,老主任早就看到了他背后的努力。湘琴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慢慢平静下来——原来他的努力,从来都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沈主任拍了拍直树的肩膀:“江医生,老主任说得对。之前我们因为康复方案有分歧,我还觉得你太保守,后来才发现,你不是保守,是比谁都用心。萌萌的靶向药方案,你熬夜查了二十多篇国外文献,连最细微的副作用都考虑到了,我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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