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锋的意识,是在一片冰冷而均匀的白色光晕中,缓缓浮出水面的。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一种持续、低沉、富有规律的电子嗡鸣声,像背景噪音般填充着感知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是嗅觉。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某种塑料和金属的冰冷气息,取代了记忆中潮湿的泥土、血腥和汗味。最后是触觉。身下是柔软却缺乏弹性的床垫,左臂被某种坚固而轻巧的支架固定着,传来阵阵深沉而钝化的痛楚,但不再有腐烂的灼热感。一种陌生的、被严密包裹的安全感,反而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聚焦。
天花板是毫无瑕疵的纯白,嵌入式LED灯带发出均匀而冷漠的光。他躺在一间狭小但极其洁净的单人房间里,墙壁光滑,除了床头一个闪烁着复杂参数的小型监护仪和悬挂着的静脉输液袋外,别无他物。一扇巨大的、带有百叶窗的观察窗占据了整面墙,窗外是光线明亮的走廊,偶尔有穿着白色或浅蓝色制服、戴着口罩的身影无声地快速走过。
这里是……哪里?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洪水的咆哮、废弃仓库的坚守、山林中的亡命奔逃、河心岛诡异的自动防御、冰冷的河水、还有……林舒带泪的脸和“Solar”那微弱的信号……
“望北”团队!其他人呢?!
一股强烈的焦虑让他试图坐起,却牵动了左臂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重新跌回床上,监护仪立刻发出短促的警报声。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瞬间,房间门被无声地滑开。一名穿着白色医护服、戴着透明面罩的中年女性快步走进来,动作娴熟地检查了一下监护仪数据,然后看向陆锋,眼神平静无波,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你醒了。不要乱动,你的伤口刚完成清创和植皮手术,需要绝对静养。”
“这里……是哪里?我的同伴……他们在哪?”陆锋的声音嘶哑干涩,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这里是‘曙光’基地医疗中心,重症监护隔离区。”女医生一边调整着输液速度,一边用职业化的口吻回答,“你的同伴都很安全,在基地的生活区接受安置和观察。你伤势最重,需要特殊护理。”
“曙光基地……”陆锋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猛地一缩。那个最后的求救信号……他们真的得救了?还是……
“我睡了多久?”
“四天。”医生言简意赅,开始记录体征数据,“你失血过多,并发严重感染,能醒过来是奇迹。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和配合治疗,不要思考太多。”
四天!陆锋心中骇然。这四天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团队怎么样了?这个“曙光”基地,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他还想再问,但医生已经完成了检查,淡淡地说:“你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仍需观察。不要试图离开房间,有任何不适按床头的呼叫铃。”说完,她便转身离开,房门再次无声闭合,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流逝。陆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通风口很小,门是自动感应,似乎只能从外部打开。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监护室,也是一个高级的囚笼。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右手和双腿,除了虚弱无力,没有大碍。左臂被固定在一种轻便但坚固的聚合物支架里,包裹着厚厚的无菌敷料,疼痛可控,但活动受限。他注意到,自己身上也换上了那种灰色的、毫无个性的病号服。
安全感?不,这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高度控制的环境,让他感到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这里的一切都太规范、太高效、太……缺乏人性温度。就像一台精密仪器在运转,而他自己,只是其中一个需要修复的零件。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陆锋在清醒与昏睡间交替。每次醒来,他都会竭力保持清醒,捕捉门外走廊的动静,观察进来换药或检查的医护人员的神情和只言片语。但这些人都像戴着面具,表情淡漠,言语谨慎,除了必要的医疗指令,绝不透露任何额外信息。他尝试询问同伴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永远是“他们很好,请放心休养”。
这种信息隔离加剧了他的疑虑。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需要确认团队的安全。
傍晚时分,进来换班的是一名年轻的男护士,动作略显生涩。陆锋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名字是“实习医护—李默”。在换输液袋时,陆锋装作无意地低声问道:“李护士,外面……天气怎么样?还在下雨吗?”
李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观察窗外的走廊(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压低声音快速回答:“早停了,今天阴天。”说完,他立刻意识到失言,紧张地看了一眼房门方向,匆匆换好药袋,快步离开了。
一个细微的破绽。天气……这说明基地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他们知道外面的情况。而且,这个实习护士似乎没那么强的戒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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