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蓝色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未散惊恐和睡意朦胧的迷茫,他急促地喘息着,下意识地就向身边摸索——以往每一次他从噩梦中惊醒,无论是在蜘蛛尾巷的沙发还是后来在地窖的角落,手指总能触碰到那件带着苦艾气息、内衬柔软的黑袍。那是他无声的安抚,是确认安全的凭证。
然而此刻,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微凉、粗糙的树根和几片落叶。
空的。
这一认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眼中最后一点朦胧,只剩下刺骨的清醒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的落差感。那个被他小心翼翼珍藏、依赖的角落,那个他一度以为是“家”的象征,已经不复存在了。是他亲手还了回去,而对方……毫不在意地接受了。
他茫然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远处传来其他学生嬉笑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讽刺。他失去了那件黑袍,似乎也同时失去了与这个世界最后一点温暖的联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试图咬住嘴唇忍耐,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把委屈和眼泪咽回肚子里。但这一次,不行。那空落落的触感,那被彻底抛弃的认知,混合着刚才梦境(或许是斯内普摄神取念残留的影响)中破碎的依赖和冰冷的否定,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一声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
紧接着,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他低下头,把脸埋进膝盖里,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起初还是压抑的啜泣,很快便演变成了无法控制的、肝肠寸断的痛哭。他哭得那么专注,那么绝望,仿佛要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积压的委屈、心碎、自我怀疑和那份被碾碎的、未曾说出口的朦胧情感,都随着泪水一起流干。
他没有注意到,远处城堡拐角的阴影里,那原本即将消失的黑色身影,猛地顿住了脚步。
斯内普听到了。
那哭声并不响亮,被距离和风声削弱,但像一根淬了毒的细针,精准地刺穿了他刚刚建立起的、试图逃离的意图。他背对着那片阳光灿烂的草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那哭声与他刚才在杰米记忆中“看到”的、在走廊里崩溃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变得更加真实,更加……具有杀伤力。
他窥见的是过去的残影,而现在,他正在亲耳聆听这场由他主导的悲剧的现场。
“滚出去。”
他当时的话言犹在耳。而现在,那孩子确实“滚”出了他的地窖,他的视线,却在这无人的角落,因为失去他给予的那点可怜依靠而哭得像个……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东西。
斯内普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泛白。他应该立刻离开,回到他阴冷的地窖,用 Occlumency(大脑封闭术)将这些恼人的声音和情绪屏蔽在外。这是他最擅长,也是唯一会做的。
可是,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那哭声不像愤怒的控诉,不像委屈的抱怨,只是一种纯粹的、失去了重要之物的悲伤。这种悲伤,莫名地触动了他心底某个被厚重盔甲包裹的、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角落。许多年前,是否也有一个黑发少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因为失去生命中唯一的光而如此绝望地哭泣过?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青草的气息和远处隐约的哭声。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里面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他依旧没有转身,没有走向那个在树下哭泣的男孩。但他也没有再向前迈出一步。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被诅咒的哨兵,被迫聆听着自己亲手造成的后果。每一秒的哭声,都像是在他坚硬的外壳上凿开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能再简单地用“任务”或“麻烦”来定义树下那个哭泣的赫奇帕奇了。
杰米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显然是哭得脱了力。他依旧把脸埋在膝盖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个让他痛苦的世界。
而斯内普,在漫长的停顿后,最终,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无声地,再次抬步。但他前进的方向,并非通往城堡深处的安全路径,而是……魔药教授办公室的方向。
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孤寂,却似乎比来时,更多了一丝无法言说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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