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形的魔力触须如退潮般猛地缩回,西弗勒斯·斯内普僵立在原地,仿佛刚从一场无声的爆炸中心逃离。指尖残留着并非真实的灼痛感,那是杰米记忆中滚烫的眼泪透过层层意识传递过来的假象。他黑色的眼眸深处,惯常的冰冷与讥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动所取代,像是常年冰封的湖面被巨石砸开,裂痕蔓延,露出底下汹涌却陌生的暗流。
他看见了。
不是他预设中任何一个基于利益、恐惧甚至是对莉莉影子的拙劣模仿。他看见的,是一个灵魂如何在他这片贫瘠、阴郁的土壤里,挣扎着开出一朵扭曲却真实的花。那些被他随手掷出的碎片——一件黑袍、一次默许的停留、一句不带恶意的毒舌——在杰米那里,都被小心翼翼地拾起,擦拭,当成了稀世的珍宝,构筑起一个摇摇欲坠却足以栖身的角落。
而他,用一句“莉莉”,一次摄神取念,和一句“滚出去”,亲手将这一切砸得粉碎。
“只是任务……”
那冰冷的自我否定在杰米的意识里回荡,此刻也在他自己的脑海中尖啸。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带着厌烦面具的庇护,在对方眼中被解读成了什么。更从未想过,这个怯懦、麻烦的赫奇帕奇,内心竟藏着如此……全然的依赖,和那份连自身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朦胧却炽热的指向。
那个想要蹭掌心的记忆碎片尤其刺痛了他。那是动物般的、寻求安抚的本能,混杂着对伤害的恐惧和对那一点点温度贪恋的挣扎。他曾是那个施加恐惧、同时也(在他未曾察觉时)提供了些许温度的来源。这认知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杰米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眉头蹙起,似乎被那短暂而粗暴的入侵惊扰,但疲惫和心碎让他未能醒来。他蜷缩的姿势是一种绝对的自我保护,与记忆中那个在黑袍包裹下获得安心的身影重叠,却又截然不同。
斯内普的目光第一次如此长久、且不带任何评判地落在杰米身上。他注意到那男孩眼下浓重的青黑,比之前任何一次魔力暴动后都要严重;注意到他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微颤抖的指尖;注意到他棕金色的头发失去了以往那点微弱的活力,软塌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一直知道这男孩敏感、脆弱,像一件未经打磨、布满裂痕的玻璃器皿。但他从未真正在意过那些裂痕的由来,更未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在那裂痕上施加最后一道重压的人。他以为他只是在履行一项麻烦的、邓布利多强塞过来的责任,顺便……或许,在偶尔瞥见那与莉莉截然不同的翠蓝色眼睛里全然的依赖时,能麻痹一丝心底那永不愈合的空洞。
但现在他明白了,他麻痹自己的同时,也在喂养一个错觉,一个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错觉。而他,在察觉这错觉的瞬间,就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其揭穿。
“滚出去。”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而杰米,也确实这样做了,并且做得更彻底——他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滚”了出去。
一种滞涩的、沉重的感觉堵塞在斯内普的胸口,远比他调配过的最复杂的魔药更加难以解析。这不是愤怒,不是懊悔,也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更庞大、更陌生的东西——一种他亲手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破坏的认知,并且,他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希望如此。
他该怎么做?
像往常一样,用更刻薄的言语将这短暂的动摇碾碎?继续维持他那冰冷、无动于衷的面具,假装从未窥见过那片因为他而荒芜的内心景观?
杰米又动了一下,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嘴唇无声地嗫嚅了一下,那口型依稀像是“……先生……”,后面的话语消散在空气里,带着无尽的委屈。
斯内普猛地转过身,黑袍因他过于急促的动作而扬起一个凌厉的弧度。他不能再待在这里。每多看一眼那睡梦中依旧不安的眉眼,都像是在对他刚刚建立的、关于自身行为的残酷认知进行无声的鞭挞。
他大步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场地边缘回响,比以往更加沉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黑色的背影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却丝毫无法驱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阴郁。他需要回到他的地窖,回到那充满苦艾和魔药气息的、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掌控感的地方。他需要理清这团混乱的思绪,需要找到一种……方式。
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方式。
而在他身后,杰米·伊斯琳依旧在树下沉睡,对刚刚发生在自己意识深处、足以颠覆他们之间冰冻关系基石的风暴,一无所知。只是那蹙起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冰层之下,熔岩已然开始涌动,只是不知,最终喷发时,带来的将是毁灭,还是涅盘。
斯内普的背影尚未完全消失在城堡的阴影里,那沉重的脚步声还隐约可闻。树下,杰米·伊斯琳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噩梦扼住了喉咙,骤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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