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过程,伴随着全身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陈朔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聚焦。
没有芦苇,没有河水,没有天空。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粗糙、布满霉斑的水泥天花板。一盏没有灯罩、瓦数很低的昏黄灯泡,悬在中央,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光热和频繁的闪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血腥、呕吐物、汗臭和消毒水(或者说,类似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的复杂恶臭,令人作呕。
他动了动,立刻感受到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的冰冷坚硬的束缚感——他被粗铁链牢牢地锁在了一张固定的铁制椅子上,椅子腿甚至被螺栓嵌进了水泥地面。身上的湿衣服不知何时被扒去,换上了一套粗糙、肮脏的灰色囚服,布料摩擦着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
审讯室。
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敌人审讯室的场景。陈朔的心沉了下去,但奇怪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也随之而来。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恐惧无用,唯有面对。
他迅速打量四周。房间不大,除了他坐的椅子和对面一张空着的木桌,几乎没有其他陈设。墙壁上留着可疑的深色污渍,角落里甚至能看到一些飞溅状、已经发黑的血点。一扇厚重的、带着观察小窗的铁门紧闭着。
这里不是野战临时审讯点,而是一个设施相对完善的据点内部。他被带到了哪里?栖水镇的旭日国驻军据点?还是更高级别的机构?
就在这时,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走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身材矮壮,留着仁丹胡,穿着土黄色军官服,领章显示是个曹长(军曹)。他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目光在陈朔身上扫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后面跟着一个瘦高个,戴着眼镜,拿着记录本和笔,像是书记官。
“醒了?”曹长操着生硬的汉语,走到陈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咧开,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你的,名字?职务?部队番号?”
标准的开场白。陈朔闭上眼睛,没有理会。他知道,这只是餐前的开胃小菜,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他必须在脑海中构建防线,回忆所有他研究过的反审讯案例——从二战时盟军战俘的沉默抵抗,到冷战期间克格勃对西方间谍的心理摧残,再到历史上那些真正革命者在酷刑下的坚贞不屈。
见他不答,曹长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对旁边的书记官嘀咕了一句日语。书记官立刻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不说话?没关系。”曹长绕到陈朔身后,声音贴近他的耳朵,带着一股蒜臭和廉价清酒的气味,“我们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士兵。你的,很特别。能从那片芦苇荡里,把我们那么多人耍得团团转……你,是复社的特工?还是……‘金陵分局’的漏网之鱼?”
陈朔心中一震。对方果然不是盲目抓人,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甚至可能怀疑到了“金陵分局”!这意味着,内部的危机远未解除,甚至可能因为他的被捕而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努力维持着平稳。不能给对方任何反馈,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会暴露信息。
“砰!”
毫无征兆地,曹长一拳狠狠砸在陈朔的右脸颊上!巨大的力量让他连同椅子猛地一晃,耳朵里瞬间充满嗡鸣,咸腥的液体从嘴角溢出。
“说!”曹长的声音变得狰狞。
陈朔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慢慢抬起头,透过有些模糊的视线,看向曹长。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这种眼神,往往比直接的辱骂更能激怒施暴者。
果然,曹长被这眼神激怒了。他低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根裹着胶皮的短棍,劈头盖脸地朝着陈朔的头部、肩膀、胸膛抽打下来!
“啪!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陈朔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呻吟和痛呼死死锁在喉咙里。他努力将意识抽离,去回想那些案例:那些真正的战士,是如何在比这残酷十倍的折磨中,守住秘密和尊严的。他想起了苏婉清,想起了她最后看向他的、充满担忧和信任的眼神。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轻易地死在这里,不能让她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
不知打了多久,曹长似乎有些累了,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陈朔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囚服被打破,露出下面青紫交错的皮肉,但他依旧挺直着脊梁(尽管被铁链束缚),眼神里的那丝嘲讽未曾消失。
“硬骨头?”曹长抹了一把汗,狞笑着,“我喜欢硬骨头。”
他挥了挥手。书记官放下本子,从外面端进来一个炭火盆,里面插着几根被烧得通红的铁钎。灼热的气浪瞬间让房间里的温度升高,空气扭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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