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问一次,”曹长拿起一根通红的铁钎,在陈朔眼前晃动着,那灼热几乎要燎到他的睫毛,“名字?职务?你们的联络点在哪里?‘金陵分局’还有哪些人?”
视觉和温度的恐怖压迫,远比单纯的殴打更能摧毁意志。陈朔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能闻到皮肉可能被烧焦的幻象气味。
恐惧是本能,但克制恐惧是意志。
他闭上了眼睛。在极度的恐惧中,他的大脑反而进入了一种奇异的高速运转状态。他想起了原世界看过的一份解密档案,关于一位被捕的地下工作者,在面对烙铁时,是如何通过极度专注地回忆一段无关紧要的童年往事,来转移注意力,抵御痛苦的。
他也开始尝试。他不再去关注那近在咫尺的灼热,而是在脑海中极力勾勒研究所阅览室的景象——整齐的书架,冰冷的空气,桌面上摊开的“镜界”档案,那枚诡异的齿轮徽章……他甚至开始在心里默诵一段他曾经分析过的、关于中世纪欧洲密码学的论文摘要。
将意识投入纯粹理性的领域,是抵御感官痛苦的壁垒。
“嗤——!”
一股令人牙酸的、皮肉被烧灼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剧烈的、远超之前的尖锐疼痛从左肩胛骨处猛地炸开,瞬间冲垮了他勉强构建的精神壁垒,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哼,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但他没有求饶,没有吐露半个字。
曹长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却依旧沉默的脸,眼神中的残忍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和……不解。
“带走!”他烦躁地扔下铁钎,对书记官挥挥手。
铁链被解开,陈朔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两个士兵拖出了审讯室,扔进了一间阴暗潮湿、只有一个小小透气孔的牢房。
身体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每一处伤口都在叫嚣,尤其是左肩胛处那片被烙铁灼伤的皮肤,传来一阵阵持续不断的、钻心的灼痛。意识在疼痛和虚弱的海洋中沉浮。
他失败了?不,他没有说出任何信息。他成功了?但这成功的代价,如此惨痛。
黑暗中,他艰难地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摸索着左肩那片可怕的伤口。指尖触碰到的是焦糊、破裂的皮肤和黏腻的组织液。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再次昏过去。
但他没有停下。他回忆着苏婉清处理伤口时的步骤,回忆着现代急救中关于烧伤处理的要点(尽管此刻毫无条件)。他撕下囚服相对干净的内衬一角,用唾液稍微湿润(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清洁”液体),极其轻柔地、避开最严重的创面,擦拭着周围的血污和脓液。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这不是简单的清理,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在绝境中重新确认对自己身体控制权的仪式,一种向施加暴虐者无声宣告“你无法摧毁我”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地。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昏迷前,他脑海中最后闪过的,不是审讯的恐怖,不是身体的剧痛,而是苏婉清在芦苇荡窝棚里,递给他的那几片清凉的薄荷叶。
活下去。
找到她。
完成任务。
这三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的三颗星辰,指引着他沉入无边的黑暗。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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