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烬在夜风中明灭,映照着龙岩阿普脸上深刻的皱纹,那皱纹里仿佛镌刻着比雷公山更加久远的秘密。他浑浊却清亮的眼眸,在提及“祖源禁地”与“魔星碎片”时,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敬畏、忧虑与决然的复杂光芒。
“祖训有言,禁地乃我云雾寨,乃至整个苗疆祖灵的沉眠之所,亦是镇压那域外邪物的最后屏障。”龙岩阿普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却清晰地传入林阎耳中,“其入口,就在雷公山主峰之下,一处被历代寨老以心血和祖灵之力加持的密道之后。寻常族人,乃至山外的勘探者,绝无可能寻到。即便是寨中长老,非到万不得已,亦不得靠近。”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远处那在夜色与浓雾中只显露出庞大狰狞轮廓的雷公山主峰,沉声道:“那封印,据先祖手札零星记载,乃是以‘九幽镇魂石’为基,辅以我苗疆九大祖巫残留的意志,再借山川地脉之势构建而成。千百年来,虽有地脉变动,祖灵意志亦有消长,但封印核心,按理说绝不应出现问题。”
林阎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碗边缘摩挲。幽冥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早已延伸向那座沉睡的巨山。主峰之下,确实有一股极其隐晦、却磅礴厚重的力量在缓缓流转,那力量带着古老巫祝的苍茫与大地本身的沉凝,构筑成一个极其复杂的能量结构。这,应该就是封印本身。
然而,在这看似稳固的封印能量流深处,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与封印本身融为一体的“杂音”。那“杂音”并非破坏,更像是一种“寄生”或者“模仿”,它贪婪地、悄无声息地汲取着封印泄露出的微弱能量,以及……从外部渗透进来的某种同源异质的力量。
“封印本身或许尚算稳固,”林阎收回感知,目光锐利如刀,“但恐怕,早有东西,像水蛭一样附在了上面。石岩体内的那块碎片,或许并非偶然流落,更像是……被‘投喂’过去的诱饵,或者,是那个寄生体延伸出来的‘触须’。”
龙岩阿普身躯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上使的意思是……那域外邪力,早已渗透了禁地外围?甚至……正在从内部蚕食封印?!”
这个推测,远比发现石岩是污染源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若封印被破,那被镇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魔星碎片”重现世间,其后果……龙岩阿普不敢想象。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林阎站起身,夜风拂动他的衣角,周身气息与这苗疆夜色完美融合,却又带着超然其上的淡漠,“带路吧,阿普。去那祖源禁地。”
龙岩阿普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他重重点头:“好!老朽这就为上使引路!此关乎我苗疆存亡,祖灵安危,顾不得许多祖训了!”
他转身对几位心腹长老低声嘱咐了几句,让他们稳住寨子,严禁任何人靠近后山区域。随后,便拿起一支用特殊草药浸泡过的、散发着微弱荧光和驱虫气息的火把,对林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离开依旧沉浸在欢庆余韵中的寨子,身影很快没入主峰方向那更加深邃黑暗的原始丛林。
山路崎岖,毒虫潜伏,瘴气弥漫。但对于林阎和身为寨老、精通巫蛊的龙岩阿普而言,这些形同虚设。龙岩阿普手持火把,口中不时念动简短的咒文,前方的藤蔓会自动分开,暗处的毒虫会悄然退避,那五彩斑斓的瘴气也会在他们经过时暂时消散。
越是靠近主峰,林阎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寄生”的杂音。它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古老的封印能量上,缓慢而坚定地生长着,并且,似乎对林阎和龙岩阿普的靠近,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警惕与排斥。
“到了。”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龙岩阿普在一面覆盖着厚厚青苔和藤蔓的峭壁前停下。这面峭壁看起来与周围山体别无二致,但在林阎的感知中,这里正是那庞大封印能量结构的一个关键节点,也是其最薄弱、与外界交互的“门户”所在。
龙岩阿普放下火把,双手结出一个复杂古怪的手印,口中吟唱起音调古老苍凉的歌谣。那并非现代苗语,而是更加古老的巫祝之言。随着他的吟唱,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周身散发出与脚下大地、与远处寨子祖灵相呼应的微弱波动。
渐渐地,那面布满青苔的峭壁上,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蝌蚪、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符文。符文流转,最终在峭壁中央勾勒出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虚幻的光门。
“上使,请!”龙岩阿普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显然开启这扇门对他消耗不小。
林阎点了点头,当先一步,迈入光门。龙岩阿普紧随其后。
光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山洞或地穴,而是一条向下倾斜、完全由能量构成的幽蓝色通道。通道四壁流淌着封印的符文,脚下是虚幻的流光,仿佛行走在星空中。浓郁的、带着古老岁月气息的灵压扑面而来,其中混杂着祖灵的意志和那被镇压之物的残存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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