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草,何以窥伺?”
六个字,言简意赅,直指核心。没有质问的语气,却比任何质问都更锋利。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在除草,他在乎的是她“窥伺”的行为本身!这简直是在玉笋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又踩了一脚!
“窥伺?!” 玉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冤枉的激愤,试图掩盖内心的慌乱,“谁……谁窥伺了?!道长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贫尼……贫尼那是……那是……听到了扫地的声音!对!声音!那么大的‘唰唰唰’声,贫尼以为是野猪在拱篱笆呢!贫尼身为佛门弟子,慈悲为怀,担心野猪破坏庄稼,这才……这才过来查看一番!谁知道是道长您在……呃,降妖除魔?” 她越说越离谱,最后干脆把玄真子扫地比喻成了降妖除魔。
这番强词夺理的狡辩,配合她此刻狼狈不堪、眼神闪烁的模样,简直毫无说服力。
玄真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似乎更冷了一分,带着一种“看你还能如何胡诌”的了然。他薄唇微启,依旧是那毫无起伏的声调:
“此乃道观清修之地,非是荒山野岭。何来野猪?”
“……” 玉笋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完了,牛皮吹破了!她急中生智(或者说狗急跳墙),指着玄真子身后那几棵修剪得如同标兵般笔直的松柏,大声道:“那……那也可能是山鸡!对!山鸡!贫尼听见‘唰唰’声,以为是山鸡在扑腾翅膀!想看看能不能……呃,抓住它,晚上加个菜!”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努力咽了口唾沫,做出一个“贫尼很馋”的表情。可惜配上她花猫似的脸,这表情只显得更加滑稽。
玄真子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类似于看到极其荒谬、不可理喻之物的神情。他的目光从玉笋脸上,缓缓移向她脚边那个破旧的、空空如也的竹筐,又扫过她沾满泥土、明显是刚劳作过的双手,最后再次落回她那张因为急切狡辩而涨得通红的脸上。
沉默。
比刚才更久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山风吹过藤蔓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玉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她不知道这位“活化石”接下来会做什么?是拂袖而去,还是厉声斥责?或者……更可怕的,直接去找慧明师太告状?
就在玉笋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逼疯,准备豁出去再编一个更离谱的理由时,玄真子道长动了。
他没有再说话。
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将手中的竹扫帚换到了左手。然后,他微微抬起右手,动作流畅而稳定,拂了拂自己那本就纤尘不染的靛蓝色道袍袖口——仿佛刚才被玉笋那番“山鸡加菜论”污染了空气,沾上了无形的灰尘。
这个动作,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无声的、极致的蔑视和……洁癖般的嫌弃!
玉笋的脸,“唰”地一下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比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还要难堪!这比任何言语的斥责都更具侮辱性!她感觉自己在他眼中,大概连地上的泥土都不如,至少泥土不会说谎狡辩还想着吃山鸡!
拂完袖口,玄真子道长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净化仪式。他不再理会僵在墙这边、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玉笋师太。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重新握好扫帚,以一种和之前分毫不差、精确到刻板的姿势,再次开始了他的清扫。
“唰…唰…唰…”
沉稳、规律、不容置疑的扫地声再次响起,如同一种无声的驱逐令。
那挺拔的蓝色背影,在整洁得令人发指的院子里,在玉笋羞愤欲绝的目光中,重新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符号。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火药味(单方面)和社死气息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玉笋师太呆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过的泥塑木偶。脸上红白交错,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一股邪火“腾”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羞辱!奇耻大辱!
她玉笋师太活了……嗯,反正好些年,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被无视!被嫌弃!被当成了需要拂袖扫除的污秽!
“你……你……” 她指着那堵冰冷的石墙,指着那个一丝不苟的蓝色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你这牛鼻子老道!装什么清高!扫个地还扫出花来了?!贫尼……贫尼看你是闲得发慌!有本事你去把西山的妖怪扫了去啊!在这里对着贫尼甩脸子算什么本事!呸!清修之地?我看是装神弄鬼之地!规矩规矩,规矩能当饭吃吗?!饿你三天,看你还拂不拂袖子!”
她叉着腰,对着墙那边破口大骂。什么佛门清净、师太威仪,此刻全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想把刚才受的憋屈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可惜,她的骂声,除了惊飞了几只藏在草丛里的麻雀,对墙那边那个专注于“降妖除魔”(扫地)的道士,没有产生丝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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