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像是被一柄生锈的钝斧子劈开了颅骨,又在脑髓里狠狠搅动了几下。
秦墨呻吟一声,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里,没有2025年他那间堆满旧档案、泛着樟脑丸和纸张霉味的小办公室景象。取而代之的,是斑驳脱落的天花板,一个挂着蛛网、昏黄得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白炽灯泡。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床洗得发白、带着淡淡肥皂和阳光味道的蓝条纹床单。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白酒的冲鼻气味,混杂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气。
这不是档案室。
秦墨猛地坐起身,剧烈的眩晕让他差点又栽回去。他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环顾四周。
狭小的房间,墙壁下半截刷着淡绿色的油漆,上半截是粗糙的白灰墙,不少地方已经起了泡,龟裂出细密的纹路。一张老式写字台,漆面剥落,上面放着一个搪瓷缸子,印着红色的“先进工作者”字样,还有一部拨号式的黑色电话机。墙角立着一个双开门衣柜,深红色的漆面暗沉无光。
窗户是木质的,绿漆斑驳,透过不太干净的玻璃,能看见外面几棵老槐树的枝叶,还有远处低矮的、火柴盒一样的楼房轮廓。
这地方……有点眼熟。
秦墨的心跳开始失控般加速。他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冲到那张写字台前。桌上散落着几张稿纸,一支英雄牌钢笔,还有一份皱巴巴的报纸。
他一把抓起报纸。
日期赫然印着:1995年7月8日。
《山阳日报》。
秦墨的手抖得厉害,报纸簌簌作响。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桌上的台历,红色的数字确认无误——1995年,7月8日!
他跌跌撞撞扑到衣柜的镜子前。
镜子里是一张年轻了许多的脸。大约20岁,虽然因为宿醉而显得憔悴,眼袋浮肿,胡子拉碴,但眉眼间的青涩和尚未被岁月彻底磨平的棱角,清晰可辨。这不是五十年岁、头发半白、眼神浑浊的那个档案局老科员秦墨!
这是三十年前的自己!刚刚参加完大学毕业分配,等待公开选拔公务员考试前的自己!
1995年……公考……前一星期!
秦墨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疼!不是梦!
狂喜,如同岩浆一样瞬间冲垮了最初的震惊和茫然。他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差点喊出声来!
老天爷!你他娘的终于开眼了!
前世五十年,他在那个清水衙门的档案局里,像个隐形人一样窝囊了一辈子。看着那些能力不如自己、只会溜须拍马的同事平步青云,看着自己年轻时梦寐以求的女神嫁作他人妇,看着一次次机会从指缝里溜走,最终熬到退休,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副主任科员,守着发霉的档案和一眼能看到尽头的人生。
憋屈!太憋屈了!
现在,他回来了!带着对未来三十年的记忆,回到了这个风起云涌、遍地黄金的年代!
还考个屁的公务员?还进什么鸟官场?
他知道哪只股票会一飞冲天,知道哪个地段的房子会寸土寸金,知道哪些行业会成为未来的巨无霸!深圳的楼市,上海的浦东,海南的泡沫……不,海南这次要躲远点。还有那几位日后叱咤风云的互联网大佬,现在恐怕还在学校里折腾吧?
世界首富!这辈子,老子要当世界首富!
还有那个女人……林芷若!前世求而不得、让他惦念了一辈子的白月光。现在,她应该才刚刚参加工作,还是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这一世,财富和美人,他秦墨都要!
去他妈的谨小慎微,去他妈的论资排辈!老子要挥金如土,要醉卧美人膝!
秦墨兴奋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脑子飞快地转着。当务之急,是彻底摆脱即将到来的公务员考试,或者说,就算考上了,也绝不能被录用!
对,交白卷!或者乱写一通!反正笔试成绩要公示,考个零蛋,看哪个单位还敢要自己?
然后,就去深圳!不,先去上海!记忆里,下个月,上海股市就有一次绝佳的机会……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畅想,门外传来房东大妈不耐烦的吼声:“秦墨!死了没有?没死就赶紧的,这个月的房租到底什么时候交?再不交就给老娘滚蛋!”
秦墨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空空如也。又把昨天穿的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出几张毛票,加起来一块两毛钱。
他冲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除了几本信纸和旧邮票,只有一个破旧的钱夹。打开一看,最大面额是一张十元的“大团结”,其余是一堆块票和毛票,总数不超过三十块钱。
1995年,他,秦墨,一个等待分配、没有收入来源的应届毕业生,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连去深圳的火车票都买不起。
满腔的豪情壮志,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秦墨颓然坐回硬板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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