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了！几乎是在明确地告诉聂副官，他吴将军的心，早已不在这个摇摇欲坠的政权身上。这是一种极大的信任，也是一种危险的摊牌。
聂副官心中剧震。他知道历史，知道吴将军的选择，但亲耳听到这位身处敌营核心的将军说出如此一番话，那种震撼力远超阅读任何史料。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吴将军在确认他的立场，在引导他走向那条秘密战线。
机会稍纵即逝！
聂副官上前一步，挺直胸膛，目光毫不回避地迎上吴将军，用一种混合着激动与决绝的语气说道：“老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学生虽人微言轻，但也知民族大义重于泰山。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只要老师所指，便是学生所向！此生绝不辜负国家，不辜负老师信任，更不辜负自己的良心！”他刻意强调了“国家”而非“党国”，强调了“良心”。
这一刻，他不再是扮演聂副官，而是将历史研究者林凡对吴将军的敬仰，与身处其境的使命感融合在了一起，情感真挚而澎湃。
吴将军深深地看了聂副官一眼，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审视他话语中的每一个音节是否真诚。几秒钟后，吴将军紧绷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些许他眉宇间的凝重。
“好，好。”吴将军连说了两个好字，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敬之，你能有此心，我很欣慰。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拿起那份部署图，仔细地卷好，却没有立刻交给聂副官，而是话锋一转，谈起了看似日常的事务：“好了，这些烦心事暂且放下。你脸色确实不好，回去好生休息。下午不必过来了。另外，晚上你代我去码头一趟，接一个人。”
“接人？”聂副官心神一凛，知道这绝不会是普通的接人任务。
“嗯。”吴将军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只有一个时间、一个船名和一个简单的识别特征，“‘江安’轮，泊位三号。接一位姓朱的先生，他戴金丝眼镜，会拿一份《中央日报》。接到后，安全送到……”吴将军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地址，“务必谨慎，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
秘密接头！这就是地下工作的开端！聂副官的血脉微微贲张，既有紧张，也有兴奋。他双手接过字条，只看了一眼，便将信息牢牢记住，然后划燃火柴，将字条烧成灰烬。
“学生明白，定不辱命。”
“去吧。”吴将军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了笔，似乎要开始处理其他文件，但聂副官注意到，他眼底深处对自己的那层审视的薄冰，似乎消融了不少。
聂副官敬了一个礼，转身，稳步离开了办公室。
带上门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吴将军的这第一次深入交谈，不亚于在刀尖上行走。他成功了吗？应该是的。他不仅没有暴露，反而似乎更快地获得了吴将军的初步信任，甚至直接接触到了核心任务。
但聂副官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真正的危险，从现在才真正开始。码头接头的任务，看似简单，却可能步步杀机。保密局的眼睛，或许就在暗处盯着。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脑海中开始飞速回忆与码头、船只、“朱先生”相关的历史细节，试图从中找出任何可能确保任务安全的线索。
同时，一个更深的念头浮现：吴将军如此迅速地交付重要任务，是信任的表示，还是进一步的考验？或者兼而有之？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来往的军车和人员，一种强烈的历史参与感包裹了他。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棋手，也是棋子。他要下的，是一盘关乎生死、关乎历史走向的大棋。
而第一步，就是今晚的码头。
他必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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