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病房内落针可闻。
王建明死死盯着自己手机上的计时器,数字每跳动一下,他内心的焦躁就增添一分。他时不时抬眼扫一下监护仪,那上面持续好转的数据——心率平稳下降,血氧饱和度缓慢回升,呼吸频率也变得规律——像一根根细针,不断刺穿着他固有的认知壁垒。他强迫自己将这些归咎于“迟来的药物效应”或“病人的自我调节”,但心底某个角落,一个微弱的声音却在不断放大:万一……万一真是那几根针的效果呢?
不!绝不可能!王建明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他看向林辰,对方依旧静立床前,目光沉凝地注视着苏老爷子,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更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苏沐雪紧紧攥着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她看着爷爷原本潮红得吓人的脸颊,似乎褪去了一些骇人的血色,那紧锁的眉头也仿佛舒展了一点点?她不敢确定,生怕是自己的错觉,但监护仪上实实在在的数据变化,却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她看向林辰背影的目光,从最初的绝望一搏,逐渐染上了越来越多的希冀与……好奇。
福伯同样屏息凝神,老练的目光在林辰和苏鸿羲之间来回移动。他不懂医,但他懂得看人。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笃定,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源于骨子里的自信。或许,小姐这次……真的赌对了?
就在倒计时显示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一直静立不动的林辰,忽然有了新的动作。
他没有去碰那些银针,而是再次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靠近苏鸿羲的面部。他的目光变得极其专注,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审视着老人的面色、眼神(即便紧闭)、口唇色泽,甚至耳廓的细微血管。
“望气……”林辰心中默念。在他眼中,苏鸿羲脸上那不正常的赤色之下,隐隐透着一股青黑之气,尤其是鼻柱(对应肝)和颧骨(对应心)周围,色泽沉滞。这是热毒深陷,与旧瘀交织,阻碍气血运行的明证,远比单纯的高热昏迷要复杂和凶险。
王建明看到林辰这“装模作样”的举动,忍不住又想开口嘲讽,但话到嘴边,瞥见苏沐雪那紧张中带着期盼的眼神,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林辰对身后的动静恍若未闻。望气之后,他再次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苏鸿羲另一只手腕的寸关尺三部。
这一次,他的切脉与之前初诊时又有所不同。指尖力度时轻时重,如同抚琴按弦,细细体察着脉搏在最表层、在中层、在深层的每一种细微变化。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分辨着某种极其复杂混乱的信息。
苏沐雪和福伯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们看到林辰神色变得比之前更加凝重。
片刻之后,林辰缓缓收回手,直起身,目光扫过满脸紧张的苏沐雪,最后落在了强装镇定的王建明脸上。
“苏老爷子年轻之时,左胸靠近心脉处,曾受贯穿性锐器创伤,虽经救治保住性命,但遗留了无法彻底清除的瘀血,郁结于心脉之侧。平日或许无碍,一旦身体正气亏虚,邪气入侵,此处便成隐患,如同堤坝蚁穴。”林辰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此次高热,并非简单外感。乃是热毒之邪,趁虚直入营血,与这心脉旁的陈年瘀血相互勾结,两相搏结,形成‘热瘀互结’之危候。热毒上冲,瘀血阻络,共同蒙蔽心窍(大脑中枢),故而高热神昏,西药退热无效,反因寒凉伤正,引动内风,致其烦躁抽动。”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建明:“王主任,你们所有的检查和治疗,都集中在‘炎症’、‘感染’之上,可曾考虑过病人体内本身存在的、非感染性的‘病理产物’——比如这陈年瘀血,会在关键时刻与外来邪气同流合污,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番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病房内!
“旧伤……瘀血……”苏沐雪失声喃喃,美眸中充满了震惊。爷爷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确实有一道陈年旧疤,是几十年前一次意外留下的,这是家族里极少人知道的秘密!他……他竟然真的仅凭搭脉就看出来了?连位置都说得如此精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福伯也是身躯一震,看向林辰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王建明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左胸旧伤?!苏老的体检报告和过往病历他都烂熟于心,确实提到过胸部有陈旧性疤痕,但影像学检查并未发现对现有脏器功能有明确影响,他以及之前的所有专家,都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为无关紧要的既往史,从未将其与眼前的危重病情联系起来!
“热瘀互结”、“蒙蔽清窍”……这些中医术语他听着陌生,但林辰描述的病机——基础旧伤隐患+新发感染毒素,两者结合导致中枢神经系统严重功能障碍——这个逻辑链条,在他听来,竟然……该死的合理!甚至完美解释了为什么单纯的抗感染、降颅压、退热治疗效果不佳甚至加重病情!因为西医的治疗只针对了“热毒”(感染),却完全忽略了“瘀血”(旧伤导致的局部循环障碍和病理基础)这个关键的“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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