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令娴走进来,朱允熥便迎上前,开口就问:“令娴,方才去见吕氏,她可曾为难你?”
徐令娴脚步微顿,他唤的是“吕氏”,而不是宫里上下惯称的“吕娘娘”。
她垂眼轻声回道:“不曾为难。”
朱允熥眉头一皱,唇角扯出一个冷笑:“我不信。你不用怕她,在她那儿若受了委屈,只管同我说。”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她那套把戏,我清楚得很。”
听了这话,徐令娴心头转过许多念头。
看来这位皇太孙对吕娘娘,成见远比自己想的要深。可方才亲眼所见的,分明是另一番模样——
她被引着进了春和宫偏殿,里头光线柔和。太子妃正病着,半倚在软榻上,面色苍白,眉眼间却是一片温煦的倦意。
她刚要跪拜行礼,榻上人已笑着虚抬了手:“好孩子,这些日子累坏了吧。免礼罢,别站着了,快坐下说话。”
她连道不敢,还是行完了四拜礼,恭敬奉茶,问安。
吕氏声音温润:
“有些话,姨娘不说你也明白。朱家与徐家,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情分。你祖父与皇祖,那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到了姨娘这儿,便同在自己家一般,千万别拘着那些虚礼。”
她忙垂首道:
“谢母妃关怀。昨日原该来向母妃请安,只是太孙殿下往家庙祭奠常娘娘时,哀恸难抑,儿臣陪伴在侧,一时未能脱身。今早殿下本欲同来,又忽感风寒,头痛得厉害……”
吕氏未等她说完,便接过了话头,叹道:“这孩子,打小身子就弱,三天两头地病。如今大了,还是这般不知仔细。”
她看向徐令娴,眼中满是忧虑,“可传太医瞧过了?千万不能耽搁。”
临走时,吕氏赏给她一对翡翠手镯,“往后在这宫里,若遇上什么难处,或是底下人使唤不动,别自己忍着,随时来同姨娘说。”
那般慈和宽厚的模样,实在瞧不出半点朱允熥口中的“把戏”。
更让她怀疑,幼时藏在祖父书桌下听来的片言只语,并不是真的。甚至怀疑,那只是一段梦。
毕竟,皇长孙千尊万贵,又是马皇后亲手抚养,谁有那么大胆子,那么大本事动手?
可是,寒天饮冰雪,冷暖自心知。皇太孙在宫里长了十五年,他的感受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自己只不过见了吕妃一面,怎么可能有他了解的深?
徐令娴正翻来覆去地想着,抬眼便对上朱允熥审视的目光。
她将翻涌的思绪压了下去,温声道:“殿下莫要疑心了,娘娘真的待我很好。”
徐令娴越是这般说,朱允熥心里便越是笃定,定是在吕氏那里吃了暗亏,只是新妇初来,碍于情面或畏惧,不敢直言罢了。
他脸上的冷笑收了起来,追问道:“她当真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你莫要瞒我。”
“当真没有为难。”徐令娴语气恳切,试图用自己亲眼所见的细节来说服朱允熥,顺便也说服自己,
“殿下想想,我一个新妇,初次朝见,礼数周全,吕娘娘也是书香世家出身,那般重规矩、讲体面的人,怎会当面为难?何况…娘娘还同我说了许多话。”
朱允熥笑眯眯问:"她说什么了?你一字一句讲给我听!"
徐令娴回忆着说道:“吕娘娘很是怀念常娘娘,说起当年旧事,语气哀切,不似作伪。她说…常娘娘去后,她看着殿下长大,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能道也……”
朱允熥听了,嗤笑出声:“果然又来了,她就知道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他看向徐令娴,满满的怜惜,“令娴,她三言两语,一番精妙作态,便能让你觉得她宽厚念旧,情深义重…你才见着她几面?”
他仰头看向殿顶:“也难怪。你才多大一点点,整天足不出户的小白兔,哪有本事斗得过那种千年老狐狸?
就是我娘亲当年,又何尝不是觉得她温良恭俭让,堪为良伴?有些人啊,戏演的太真了!岂不闻,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这话里藏着的寒意与痛意,让徐令娴心头猛地一缩。
“殿下……”她下意识想劝解,却被他抬手止住。
朱允熥看着她腕上那对碧莹莹的镯子。
“但凡她赏你东西,你千万别戴,鬼知里面藏着什么祸心?但凡她说的话,一个字都别往心里去。这宫里,有些人的好,是裹着蜜的砒霜。你记住这个便是。”
说着,便伸手将徐令娴腕上那对翡翠镯子褪了下来,举高了似要往地上掼。
徐令娴一惊,忙拦住他的手臂:
“殿下不可!改日吕娘娘问起镯子,我该如何回话?不如……由我仔细收起来,不再佩戴便是。”
朱允熥断然道:"不必你收。咱们用一点早饭,就去乾清宫给皇祖请安。”
徐令娴略一迟疑,如实道:“方才在吕娘娘宫中,娘娘赐了些饭,我用了几口……”
话音未落,朱允熥脸色骤变,眸中瞬间腾起怒火:“谁准你吃她宫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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