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玻璃，冰冷而透明。
苏凛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后，目光穿透那层隔绝，牢牢锁在治疗床上那个男人的身上。
仪器发出的单调滴滴声，像是为这场未知的献祭敲响的倒计时。
“生命体征开始出现剧烈波动，脑电波α、β、γ全线异常飙升！”护士小棠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惶，“温医师，他的精神壁垒正在遭受猛烈攻击，比预估的要快十倍！”
温嫕的表情依旧冷漠，但紧盯着数据流的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不是在被动防御，他在主动攻击自己的执念核心。这个疯子……他想直接同归于尽。”
她的话音未落，主监护仪上，代表肖玦心率的曲线猛地一跳，随即开始断崖式下跌，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死寂。
“警告！警告！实验体心跳骤停！”
“温医师，他……他撑不住了！”小棠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温嫕深吸一口气，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轮回计划’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意识迷航。他的主意识在战斗中被执念冲散，迷失在了记忆深海里。现在，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三分钟内如果无法唤醒，他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死亡。”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一旁静立不动的苏凛。
“苏先生，我之前说过，你是唯一可能的光。”温嫕的声音清晰而冰冷，“现在，你的光，快要熄灭了。”
苏凛的指尖猛地一颤。
他看着玻璃墙内，医护人员开始进行紧急心肺复苏，而肖玦的脸庞在苍白的灯光下，失去了所有血色与生机。
那张曾对他露出恶劣、嘲讽、偏执、狂热、甚至卑微哀求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住了苏凛的心脏。
他算计过一切，唯独没有算计过……这个男人的死亡。
复仇的快感，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都化为虚无。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像这样，为了一个荒唐的证明而死在自己面前。
“心音术……”苏凛闭上眼，唇间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
这是他前世作为商界巨擘，为了洞察人心而磨炼出的极限技巧。
通过极致的专注与共情，聆听对手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这种能力，去拯救一个他本该恨之入骨的人。
他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墙上，仿佛要触摸到另一边那个正在逝去的灵魂。
“肖玦，”他在心底呼唤，“听见我。”
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冰冷的观察室、刺耳的警报、人们的惊呼……一切都化为遥远的背景。
苏凛的意识像一根无限延伸的丝线，穿透了物质的壁垒，沿着那微弱的生命连接，猛地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深渊。
这里是肖玦的意识空间。
天空是血红色的，大地龟裂，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像玻璃碎片一样悬浮在空中。
有星曜娱乐的总裁办公室，有君临酒店的套房，有那辆他第一次被肖玦带走的迈巴赫……每一处场景，都在燃烧。
而在废墟的中央，两个肖玦正在厮杀。
一个，是苏凛熟悉的那个肖玦，浑身是伤，眼神却依旧凶狠。
另一个，则是一个由浓重黑雾构成的“鬼影”，面目狰狞，发出刺耳的咆哮——那是肖玦心中，对“过去苏凛”的执念化身。
“鬼影”的力量无比强大，每一次挥手，都带着足以撕裂灵魂的怨念与不甘。
肖玦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黑雾彻底吞噬。
就在苏凛的意识降临的刹那，厮杀的双方都停滞了一瞬。
“苏凛？”肖玦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眼中爆发出狂喜，但随即又化为绝望，“不！别过来！这里危险！快走！”
黑雾组成的“鬼影”也转向了苏凛，发出了贪婪的嘶吼。
它才是肖玦心底最初的执念，苏凛的出现，只会让它变得更强。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疲惫，却又带着无尽威严的声音，从废墟的最高处传来。
“安静。”
苏凛和肖玦同时抬头。
只见在那片燃烧的废墟顶端，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他有着和肖玦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是一头如雪的白发，眼神沧桑得仿佛承载了千年的孤寂。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与这片混乱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像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白发肖玦。
“你是谁？”苏凛警惕地问。
“一个失败的寻路者，”白发肖玦的目光落在苏凛身上，那眼神里有怀念、有悲伤，更有失而复得的珍重，“也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幸存者。”
他没有理会那个挣扎的黑雾鬼影，只是缓步走向苏凛。
“在我的那条时间线上，你死了。在那场大火里，尸骨无存。”白发肖趣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用了后半生去寻找你，我走遍了世界，最后触碰到了名为‘系统’的禁忌。我成了它的寄生体，以永恒的孤独为代价，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穿梭，只为了找到一个……你还活着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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