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冬,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执拗盘踞在山林之间。朔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日夜不休地刮过山脊,卷起干燥的雪沫,打在人的脸上如同针扎。天地间一片苍茫,积雪深可没膝,万物似乎都被冻结在这片银装素裹的死寂之中。唯有抗联根据地那点点顽强跳跃的篝火和巡逻战士踏雪的咯吱声,证明着生命与抵抗的存在。
秘密交通线,这条隐没于密林深壑、蜿蜒如蛛网的生命脉络,在严寒中更显其脆弱与重要。它输送的不仅是维系生存的药品、弹药、电池,更是与外界联系的希望,是根据地不致沦为孤岛的信道。其安危,牵动着每一位抗联战士的心。
清晨,天色未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山峦。老猎户赵老根带着两名最得力的助手——山猫和铁柱,如同三只融入雪原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踏上了例行巡查交通线的路途。赵老根对这片山林的熟悉,胜过自家炕头。每一处岩石的棱角,每一棵古木的疤痕,甚至不同风向时雪层下细微的气流变化,都刻在他的骨子里。他走在最前,脚步轻捷得惊人,厚厚的毡靴落在雪地上,几乎不留痕迹,只有偶尔踩到隐藏在雪下的枯枝,才会发出极其轻微的“啪”声。
他们的任务是检查几个关键的联络点和隐蔽路径,确保没有敌人活动的迹象,同时察看之前布设的预警装置是否完好。一行人沉默前行,只有粗重的呼吸在严寒中化作一团团白雾,瞬间又被风吹散。
行至一处代号“老君洞”的废弃炭窑附近时,赵老根突然停下了脚步,举起右拳。山猫和铁柱立刻俯身蹲下,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炭窑位于一道背阴的山坳,入口被多年生的枯藤和几根刻意放置的朽木遮掩得严严实实,本是极佳的隐蔽点。
赵老根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蹲下身,眯起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窑口前方的雪地。多年的狩猎经验赋予了他超乎常人的洞察力。看似平整的雪面,在他眼中却呈现出细微的异常——有几处雪层的结晶状态与周围略有不同,仿佛被重物按压后又小心抚平,但仍留下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硬化表层。更重要的是,窑口那些本该杂乱无章堆放的断木,似乎有被人工挪动后又勉强恢复的痕迹,虽然做得巧妙,但在赵老根看来,破绽依然存在。
“不对劲。”赵老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寒风掠过冰面,“山猫,你从左边绕过去,铁柱,右边。仔细看,别漏过任何脚印、烟头,或者挂破的布丝。记住,像靠近野猪窝一样,宁可慢,不可曝。”
两人领命,如同灵猫般借着岩石和枯树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炭窑两侧包抄过去。赵老根则留在原地,保持警戒,耳朵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
片刻后,山猫先回来了,脸色凝重,手里捏着半截烟蒂。“赵叔,窑口左边雪底下发现这个,鬼子‘旭光’牌的。看烟屁股的湿润程度,丢下不超过两个时辰。” 紧接着,铁柱也返回,低声道:“右侧发现几处模糊的军靴印迹,朝向窑口,靴钉的花纹是关东军常用的那种。人不多,大概两三个,很小心,但痕迹没完全清理干净。”
赵老根的心猛地一沉。他接过那半截烟蒂,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劣质烟草混合着特殊香料的味道——确实是日军配给的特有品种。联络点暴露了!而且敌人刚刚离开不久,这说明日军的侦察触角已经深入到了交通线的核心区域。
“是鬼子的探子,专门来摸咱们底的。”赵老根的声音带着山风般的冷意,“他们在找咱们的命门。走,立刻回去报告!”
消息像一块投入冰湖的巨石,在根据地指挥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杨靖宇、陈青山、林晚秋等人迅速聚集到那张铺着简陋地图的木桌前。油灯的光晕在众人凝重的脸上跳跃。
林晚秋将刚刚破译的几份密电摊在桌上,指尖点着“特别搜索队”、“清剿交通节点”、“军犬协同”等关键词,语气沉重:“司令员,青山,情况比预想的更严重。日军不仅派出了专门针对山林地形训练的‘特别搜索队’,由熟悉本地情况的汉奸带路,还调来了军犬。普通的脚印伪装和气味掩盖,恐怕很难瞒过这些畜生的鼻子。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系统性地找出并摧毁我们的秘密交通网络。”
陈青山吊着左臂,伤势未愈带来的隐痛让他眉头微蹙,但目光却死死盯在地图上蜿蜒的交通线标记上,尤其是“一线天”峡谷那个醒目的红圈。“‘一线天’……上次我们在这里打了他们一个漂亮的伏击,干掉了他们的骑兵巡逻队。鬼子睚眦必报,肯定记忆犹新。这次他们若要动手,极大可能会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这里地势险要,是交通线的咽喉,也是他们一雪前耻、证明其‘搜索队’效能的最佳地点。”
杨靖宇面色沉凝如铁,手指重重敲在“一线天”峡谷的位置上,决然道:“既然他们想来,那就再给他们备一桌‘大餐’!不能让鬼子觉得咱们的交通线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必须打疼他们,让他们不敢再轻易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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