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冰碴,在山峦与林海间尖厉地呼啸,将抗联根据地裹挟在一片肃杀的银白之中。指挥部内,炉火艰难地驱散着寒意,跳跃的火光映在杨靖宇凝重如铁的脸庞上。他的手指长时间地按在粗糙的军事地图上,那上面,代表根据地的红色区域,在代表日伪势力范围的巨大蓝色包围中,依旧显得孤立而醒目。
“我们的脚跟,算是初步站稳了。”杨靖宇的声音低沉,打破了帐篷内的寂静,目光却未曾从地图上移开,“鬼子的大规模围剿被我们打退了,周边的村子也初步连成了一片。但是,”他话锋一转,手指重重敲点在根据地与外界的连接处,“血脉不通,筋骨难强!物资转运慢如蜗牛,情报传递时断时续,地下同志冒死送来的药品,十盒里能安全送到我们手上的不过五六盒!其他……都丢在半道,或者……连人带物,都没了音信!”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痛与愤怒。帐篷内的陈青山、林晚秋、秦啸岳等人无不神色肃然。他们都清楚,那些失联的运输队和交通员,意味着什么。
林晚秋将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轻轻放在地图旁:“司令员,情况可能比预想的更糟。我们截获到关东军特高课和伪满警务厅的最新密电,他们正在调整封锁策略,并非单纯增兵,而是有意识地针对我们过去依赖的几条秘密山道和水路,增设了机动检查站和暗哨,还启用了一批熟悉本地地形的汉奸做向导。我们过去依靠的那几条生命线……恐怕已经暴露,不再安全。”
陈青山俯身,锐利的目光在地图上那条代表唯一可靠补给线的曲折小径上来回扫视,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最近两次运输队遇袭,损失了三位老交通员和一批急需的奎宁……我就觉得不对劲,不像是偶然遭遇。鬼子像是嗅到了味儿,张好了口袋等着我们。”他猛地抬头,看向杨靖宇,“司令员,我们必须开辟新的路线,一条或者几条,绝对隐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血脉!”
“说得对!”杨靖宇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扫过陈青山和林晚秋,“不能总靠老天爷赏饭吃的运气,更不能让同志们的血一遍遍白流!建立一条,不,一个网络!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稳定而隐蔽的秘密交通体系!这件事,关乎根据地的生死存亡,必须立刻办,还要办得漂亮!”他的目光最终定格,“晚秋同志,你心思缜密,懂电讯,通密码,善于筹划;青山同志,你熟悉地形,有实战经验,意志坚定。这条线,就交给你们两位负责搭建!需要什么支持,根据地全力保障!”
任务如山,两人霍然起身,没有丝毫犹豫:“保证完成任务!”
次日拂晓,天色未明,凛冽的空气中还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陈青山已然收拾妥当。他特意挑选了赵老根和另外四名绝对可靠、且是猎户出身、对北境山林了如指掌的老兵。人人皮袄裹身,背囊里装着冻硬的干粮、一小壶烧酒、绳索、斧凿、以及用油布包裹的地图和铅笔。武器只带了必要的短枪和匕首,力求轻装简从。
“这次出去,不是打仗,是当一回‘山神爷’,给咱们的队伍找一条活路。”陈青山看着眼前几张饱经风霜、却目光坚定的面孔,沉声道,“眼睛要亮,耳朵要灵,脚步要轻。一切行动,听赵大哥指挥。”
赵老根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晨光微熹中动了动,哑声道:“陈队长放心,这黑瞎子沟往外三百里,哪道梁子能走人,哪条沟坎能藏身,俺们心里有本账。”
一行人像几枚投入雪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没入茫茫林海。他们的目标清晰而艰巨:在敌人层层布防的眼皮底下,重新找出一条甚至多条“看不见的路”。
北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他们专挑最难走的背阴陡坡、林木极其茂密的沟壑、或是蜿蜒于悬崖峭壁间的野兽小径行进。积雪没膝,每前进一步都耗费巨大体力。赵老根果然是一本“活地图”,他几乎不用看指北针,通过观察树冠的疏密朝向、岩石的背阳面苔藓、甚至雪地上几乎难以辨认的细微痕迹,就能准确判断方位和路径。
“停!”赵老根忽然举起拳头,整个小队瞬间蹲伏,融入雪地阴影。他拨开一层新雪,露出下面几道模糊的足迹,边缘已有些硬化。“是鬼子的巡逻队,钉靴印,过去不到一天。这条路不能走了,得绕。”他低声判断,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另一侧更加陡峭的山脊。
每找到一处可能利用的地形——一个被积雪半掩的山洞、一处深藏于密林深处的废弃炭窑、一段干涸的河床陡坎,他们都会冒着风险仔细勘察。
“这石缝入口太窄,像个瓶子口,进去容易出来难,遇到紧急情况就是死地,而且地势低洼,开春雪水一化肯定灌满,不行。”赵老根否决了一处看似隐蔽的所在。
陈青山则更注重全局和战术价值,他指着远处半山腰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那个废窑瞅着还行,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关键是,老赵你看,它是不是有两个出口?一个明着对着山路,另一个好像隐在坡后那片榛子树丛里?这种结构,便于疏散也便于隐蔽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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