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傅家别墅灯火通明,与往日只有老两口时的清冷截然不同。为了这场“关系缓和”后的首次家庭聚餐,李清妍亲自监督厨房准备了一桌精致却又不失家常味的菜肴,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温暖的香气,与她眉梢眼角的喜气相互映衬。傅奕星虽仍端着些一家之主的持重,但不时望向门口的眼神,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期盼与紧张。
当傅雨霏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驶入别墅前庭时,李清妍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玄关。傅雨霏先下了车,她今日刻意挑选了一身质地柔软的浅米色针织长裙,减弱了平日的攻击性,但挺直的背脊和略显清冷的表情,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距离感。
随后,叶尘也从车内出来。他依旧穿着简单的布衣布鞋,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衣服明显是浆洗过后仔细熨烫过的,整洁得一丝不苟。他手中提着一个看似朴拙的原木食盒,那是他根据李清妍的身体状况,特意调配、亲手制作的几味药膳糕点,用的是他从山中带出的药材。
傅雨霏在父母看不到的角度,飞快地瞥了叶尘一眼,眼神里带着提醒和警告。叶尘接收到她的视线,微微颔首,神情依旧平静。
“爸,妈。”傅雨霏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时稍缓,试图揉进一丝温和,却难免显得有些生硬。
“伯父,伯母。”叶尘跟着问候,声音清朗平和,他依着之前的约定,用了略显亲近但又不越界的称呼,并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迎上来的李清妍,“一点自己做的药膳点心,固本培元,聊表心意。”
李清妍接过食盒,触手是微凉的原木质感,看着叶尘诚恳平静的脸,再想到自己身上切实发生的变化,眼眶竟有些发热,连声道:“好,好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外面凉!”
傅奕星也走上前,目光在叶尘身上停留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长辈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来了就好,快进屋坐。”
四人走进餐厅,水晶灯下,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佳肴。氛围看似温馨,却涌动着无形的暗流。
落座时,傅雨霏迟疑了一瞬。按照“表演”要求,她应该和叶尘坐得更近一些。她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椅子,离叶尘近了些,但中间依旧保持着足以再塞下一个人的距离。
叶尘似乎并未察觉她这细微的挣扎,只是安静地坐下,姿态端正自然。
用餐开始,李清妍热情地给叶尘布菜:“叶尘啊,尝尝这个清蒸鱼,很鲜的!还有这个汤,炖了好几个小时呢!”
“谢谢伯母,我自己来就好。”叶尘礼貌回应,举止得体,吃相优雅安静,并未因菜肴精美而流露出任何惊叹,也未因过分热情而显得局促。
傅奕星呷了一口酒,状似随意地开启话题:“叶尘,最近在忙些什么?对滨海市的生活还习惯吗?”
这个问题带着试探。傅雨霏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看向叶尘。
叶尘放下筷子,迎向傅奕星的目光,坦然道:“回伯父,近日主要在熟悉周边环境,阅读一些本地医案典籍。城市节奏虽快,但万物皆有迹可循,慢慢适应便是。”他没有提及具体的行踪,也没有抱怨或不适应,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符合他“行医”的身份,又显得从容不迫。
傅奕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年轻人,沉稳。
“是啊,慢慢来,不着急。”李清妍连忙打圆场,又看向一直沉默进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儿,试图将两人拉近,“雨霏,你看叶尘多懂事。你呀,就是太拼了,以后有叶尘在身边提醒着,照顾着,爸妈也放心些。”
傅雨霏抬起头,对上母亲殷切的目光,又感受到父亲投来的视线。她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表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公筷,动作略显僵硬地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到了叶尘面前的碟子里。
这个动作,让她做得如同在签署一份亿万合同般郑重而疏离。
“你……也多吃点。”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没什么温度,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在完成一项指令。
整个餐厅似乎安静了一瞬。连旁边侍立的佣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叶尘看着碟子里那块突然多出来的鱼肉,微微怔了一下。他抬眸看向傅雨霏,她正垂着眼睑,专注地盯着自己碗里的米饭,耳根却泛起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筷子,将那块鱼肉从容地吃下,随后,他也用公筷,夹了一筷清爽的时蔬,放到傅雨霏碗中。
“傅小姐近日劳心劳神,饮食宜清淡些,这道菜不错。”他的声音温和自然,动作流畅,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相互关照。
傅雨霏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青菜,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没想到叶尘会“反击”,而且做得如此……顺理成章。她抬起头,撞上他平静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戏谑,没有刻意,只有一种仿佛洞悉了她所有不自在的了然,以及一种纯粹的、配合演出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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