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沉殷一直处于深度的沉睡中,气息微弱但平稳。
云悠悠每天雷打不动地供奉最好的线香,那青烟总能被阴影汲取一丝,这让她稍稍安心。
左臂上的“冰丝封印”运转良好,煞气被牢牢隔绝,再也没有发作过。
连那淡淡的麻木感都逐渐消失了,手臂活动自如。
她甚至开始觉得,或许这煞气就这么被控制住,等沉殷彻底恢复,就能找到办法根除。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往往暗流汹涌。
这天夜里,云悠悠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疼痛惊醒!
那疼痛并非来自左臂,而是源自更深的地方——
她的心脏,她的脑海!
无数血腥、暴虐、充满了绝望嘶吼的战场幻象,如同失控的洪水,冲垮了“冰丝封印”构筑的堤坝,在她意识中疯狂肆虐!
是戮绝煞气!
它没有被化解,只是被暂时压制!
此刻不知为何,竟然冲破了封锁,开始了更凶猛的反噬!
“啊——!”
云悠悠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
冰冷的汗珠瞬间浸透了睡衣,眼前一片血红,耳中是万千兵戈相交和金铁撕裂肉体的恐怖声响。
比之前在古墓中被侵入时,还要强烈数倍!
是因为沉殷陷入沉睡,封印力量减弱?
还是因为这煞气本身就具有某种适应性,找到了侵蚀的新途径?
云悠悠不知道。
她只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暴虐的能量吞噬,理智的堤坝摇摇欲坠。
一股毁天灭地的狂躁冲动在四肢百骸流窜,让她想要破坏,想要嘶吼,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不行!不能失控!
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沦陷的边缘——
被她放在床头柜首饰盒里的那块战国玉璜,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柔和却坚定的乳白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如同月华般洒落,将蜷缩在床上的云悠悠轻轻笼罩。
与此同时,一段破碎、模糊、却带着沉重悲伤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玉璜的光芒引导,强行灌入了云悠悠几乎被煞气充斥的脑海——
烽火连天,残阳如血。
年轻的将军身披玄甲,浑身浴血,手持长戟,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腰间,佩戴着一枚赤红的玉璜,在血色夕阳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是血玉璜!
画面一转,是装饰古朴雅致的房间。
将军卸下了甲胄,穿着一身常服,眉宇间的戾气消散,变得沉静。
他正小心翼翼地将另一枚半圆形的、颜色深沉的玉璜,系在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腰间。
他的动作轻柔,带着珍重。
“此去……不知归期。”
将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诀别的不舍。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系玉璜的手,指尖冰凉。
……
最后的画面,是冲天而起的怨气与煞气,如同黑色的狼烟,淹没了一切……
这记忆碎片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短暂的幻觉。
但就在这记忆碎片涌入的瞬间,云悠悠脑海中那肆虐的杀戮幻象,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猛地一滞!
那股几乎要将她逼疯的暴虐狂躁感,也被一股深沉而克制的悲伤暂时冲淡!
玉璜散发出的乳白色光芒,趁机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眉心,与她体内沉殷留下的、那些即将被煞气冲散的冰寒力量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两股同属阴寒,却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
一者纯净浩瀚,带着守护的意志。
一者醇厚平和,带着抚慰的悲悯。
在这一刻,仿佛跨越了千年时光,联手对抗着那污秽暴虐的戮绝煞气!
“呃……”
云悠悠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身体像是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
冰寒与温暖,暴虐与平和,守护与悲伤……
种种矛盾的感觉在她体内激烈交锋。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冲突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脑海中的血色幻象和嘶吼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空虚,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干。
左臂上,那原本淡去的黑色纹路,此刻颜色竟然又深了几分。
甚至边缘处开始泛起一丝不祥的暗红,但那种钻心的剧痛和狂躁感,却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是沉殷的力量和玉璜的力量,暂时联手,勉强将这次更凶猛的反噬压了下去。
代价是,沉殷留下的“冰丝封印”明显黯淡了许多,仿佛耗尽了能量。
而那块战国玉璜,在爆发完光芒后,也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扑扑的。
如同路边的顽石,“啪”的一声,表面出现了几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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