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道黏膜损伤带来的危机，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灭了顾砚辞强行支撑的所有气力，也浇醒了苏晚晚过度依赖他“意志力”的侥幸心理。预防性抗生素通过静脉滴注缓缓流入顾砚辞的血管，冰冷的液体仿佛也带着一丝肃杀的意味。他躺在护理床上，闭着眼，脸色是一种失血般的惨白，紧抿的唇线勾勒出深切的自我厌弃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寂。每一次轻微的移动，下体传来的尖锐刺痛和持续存在的尿意刺激，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不久前那愚蠢的、自以为是的“坚持”。
苏晚晚站在床边，看着监测仪上趋于平稳但依旧脆弱的数值，眼神里最后一丝后怕逐渐被一种冷硬的、不容置疑的专业决断所取代。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顾砚辞的身体经不起下一次因操作失误导致的感染，而暗处“黑水”的威胁，也不会给他们下一次机会。
“江辰，”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沉默，“立刻联系我们在瑞士的医疗设备合作方，启用最高优先级通道，加急空运两套他们最新研发的、适用于男性的‘体外磁控膀胱引流系统’过来。要全套的，包括固定装置和便携电源。”
一直守在门口，面色铁青的江辰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坚决：“是，嫂子！我马上去办！”他没有任何疑问，转身就去执行。
躺在床上的顾砚辞，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体外引流系统？他隐约知道那是什么——一种无需反复经尿道插入导尿管，而是通过体外装置和特殊导管实现膀胱持续或按需引流的新技术。这意味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
苏晚晚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权威：“意思很简单，顾砚辞，你的‘手动模式’风险过高，必须暂时关停。在你的神经肌肉控制力和疲劳状态恢复到安全阈值之前，我们需要启用更可靠、感染风险更低的‘自动模式’。”
顾砚辞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被触怒的、困兽般的厉色：“苏晚晚！你要在我身上挂个尿袋？！你把我当什么？一个需要二十四小时看管的瘫痪病人吗？！”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带着一种被剥夺最后尊严的屈辱。
“我把你当一个需要活下来的战士！”苏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愤怒的目光，话语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冰冷，“而不是一个为了可笑的自尊心，就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下一次感染会不会要你命的蠢货！”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床沿，逼近他，眼神锐利如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次操作失误，就可能让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就可能让你再次躺回重症监护室，靠着更强的抗生素和呼吸机维系生命！到时候，你跟我谈尊严？躺在病床上大小便失禁、意识模糊的时候，你有尊严吗？！”
她的质问，字字诛心，像一把把锤子，砸在顾砚辞紧绷的神经上。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下体传来的持续刺痛，和体内隐约开始升腾的、代表炎症反应的燥热感，都在无声地佐证着她的判断。
“那种体外装置……”他的气势弱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需要手术吗？”
“不需要侵入性手术。”苏晚晚直起身，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专业而冷静，“它通过一个微创的穿刺点建立通道，主要依靠体外粘贴固定和磁控阀门。优点是显着降低因反复插管导致的尿道损伤和逆行感染风险，引流更彻底，也能更好地评估尿量和性状。对于你目前这种需要严格避免感染、但又存在神经源性膀胱排空障碍的情况，是目前的最优解。”
她看着他眼中挣扎的神色，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顾砚辞。这是作为你的首席医疗顾问，基于你的生命安全和长远康复利益，做出的专业决策。你必须接受。”
就在这时，江辰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设备说明书和注意事项，脸色凝重地补充道：“砚辞，设备最早明天下午能到。另外……海外线人刚传来加密消息，顾明那边似乎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他名下的一个空壳公司，刚刚也向同一家瑞士设备商发出了询价，但被对方以‘货源紧张’为由婉拒了。我怀疑……我们内部的信息保密出现了问题，或者，对方在通过其他渠道监控我们的医疗采购行为。”
这个消息，如同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又滴入了一滴水，瞬间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顾砚辞的瞳孔骤然收缩。顾明连他可能需要更换护理设备都料到了？还是在试探？这种无孔不入的窥伺感，让他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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