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顺中毒的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后宫激起层层涟漪。不到半日，康熙便知了此事，虽未立刻降罪，却派了御前太监李德全来惠嫔宫里“问话”，那明晃晃的猜忌，像一根刺，扎得惠嫔坐立难安。
苏清颜窝在自己那间破屋里，听着窗外传来的细碎议论，指尖摩挲着银簪的纹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惠嫔被猜忌，最高兴的莫过于德妃——这两位在后宫向来面和心不和，都想争那六宫之首的位置。
果然，傍晚时分，德妃宫里的人来了。
来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说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客气：“苏常在，我们主子说，近来后宫不宁，想请几位姐妹去永和宫小聚，喝杯安神茶，也算是替皇上分忧了。”
苏清颜心中冷笑。这个时候设宴，哪里是分忧，分明是想借着“调解”的名义，看看惠嫔的笑话，顺便……把水搅得更浑些。
“有劳公公通报，嫔妾身子不适，怕是……”她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
小太监微微一笑，语气却重了几分：“苏常在这就见外了。我们主子说了，您刚遭了罪，正好给您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顺便给您看看脉。再说，惠嫔娘娘也会去，说不定还能当面说清王公公那事呢。”
这话堵得苏清颜没了退路。不去，就是不给德妃面子，还显得自己心虚；去了，便是踏入了德妃设好的局。
“那……嫔妾遵命。”苏清颜“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临行前，她仔细打扮了一番，不是为了争艳，而是换上了一件最素净的浅灰色宫装，头发仅用一支木簪挽着，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愈发孱弱，倒像是真的还没从病中恢复过来。她悄悄将那枚翠果耳钉塞进袖口，又让宫女找了个小布包，装了些晒干的艾草——这东西气味浓烈，或许能起点意想不到的作用。
永和宫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苏清颜那间破屋简直是两个世界。德妃端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孔雀蓝的常服，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雍容大度。
下首坐着几位位份不高不低的嫔妃，惠嫔也在其中，只是脸色难看，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焦虑。
“清颜来了？快坐。”德妃笑着招手，语气亲昵，“看你这脸色，还是不太好？王太医，快给苏常在看看。”
王太医连忙上前，给苏清颜把了脉，沉吟片刻道：“苏常在体内还有些余毒未清，需得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劳心劳力。”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德妃嗔怪地看了惠嫔一眼，“惠嫔妹妹，你宫里的人出事，本是无心之失，可别因此扰了清颜静养才好。”
惠嫔猛地抬头，脸色涨红：“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姐姐也怀疑是我害了王顺德不成？”
“妹妹这话说的，”德妃故作惊讶，“我可没这么说。只是王公公毕竟是从清颜院里出来才出事的，大家心里难免有些想法。今日请妹妹来，也是想让清颜说说当时的情况，好还妹妹一个清白。”
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苏清颜身上。
苏清颜垂着眼睑，声音怯怯的：“那日……王公公来给嫔妾送东西，嫔妾身子不适，不小心冲撞了公公，还弄脏了公公的手……后来公公就走了，嫔妾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看起来委屈又害怕。
惠嫔听她这么说，脸色稍缓，刚想开口辩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香气打断。
那香气很特别，初闻清雅，仔细闻却带着一丝甜腻，像是某种花香，又不太像。苏清颜的鼻子动了动，心中警铃大作。这气味……有点熟悉。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熏炉上。炉子里燃着的，正是这种香。而在熏炉旁边，摆着一盆开得正艳的紫色花草，花瓣细长，看着有些眼熟。
“这香真好闻，”一位嫔妃笑着说，“姐姐这是什么香？”
德妃笑道：“这是西域进贡的紫述香，据说有安神的功效。旁边那盆是醉鱼草，开得热闹，看着也喜庆。”
紫述香……醉鱼草……
苏清颜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在一本关于毒物的古籍上看到过，紫述香的香气能吸引蜂群，而醉鱼草的汁液对蜂类有强烈的刺激作用，能让它们变得异常狂躁！
德妃这哪里是请她们来喝茶，分明是设了个蜂毒宴！
她想借蜂群伤人，而目标，十有八九就是惠嫔！到时候，惠嫔在她宫里出事，再加上王德顺中毒的事，就算惠嫔有百口莫辩，也难逃干系！
苏清颜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德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身上。那宫女低着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杯茶，袖口却微微鼓起，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是引蜂的工具！
苏清颜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宫女的袖子里，一定藏着能引来蜂群的东西，或许是蜂巢的碎片，或许是某种特殊的药剂。而那些蜜蜂，恐怕早就被紫述香吸引，藏在附近了。
“妹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德妃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苏清颜定了定神，强笑道，“许是这香气太浓，嫔妾有些不适。”她说着，悄悄打开了那个装着艾草的布包，让艾草的气味慢慢散发出来。艾草的气味辛辣，或许能暂时驱散一些紫述香的味道，拖延一点时间。
她必须想办法破了这个局，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不让德妃的阴谋得逞。惠嫔虽然对她不善，但还罪不至死，更何况，她更想看看，德妃的狐狸尾巴，到底能藏多久。
宴会仍在继续，气氛却变得越来越诡异。苏清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紧张。她知道，暴风雨随时都可能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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