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正者”那来自深空的、冰冷的宣告性信号,如同在星桥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陨石,激起的不仅是外部的恐慌浪潮,更引发了一场无人预料的内在风暴。这场风暴的中心,并非空间站的结构或防御系统,而是那些象征着融合与未来的生命——星桥之子。
起初的迹象依旧细微,如同初冬窗上凝结的第一缕霜花。一名负责维护空间站生态循环水藻培养器的星桥之子“青蔓”,在调整光照参数时,突然僵立在控制面板前。她的眼神失去了焦距,瞳孔中仿佛有无数个微缩的屏幕在同时闪烁——一边是水藻光合作用效率的冰冷数据流,另一边却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潮湿泥土的气息、阳光穿透林荫的斑驳光影、甚至还有某种早已灭绝的远古蕨类植物在风中摇曳的触感。她同时“看到”了精密的营养液配比图表和一片生机勃勃的、从未亲历过的史前沼泽。这种感知的重叠与错乱让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混杂着电子杂音和生物惊喘的低呼,随即踉跄后退,系统日志记录下她核心温度瞬间异常飙升了百分之二。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文化交流区,另一位星桥之子“墨韵”正在尝试将一首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转化为可被基础机器人单位理解的节奏矩阵。当乐曲进行到最富张力的乐章时,他的形态——一团通常稳定流转的暗色能量云——突然开始剧烈地沸腾、分叉。他感知到的不仅仅是音符的数学关系,更有贝多芬耳聋后的绝望与不屈,有钢琴琴槌敲击钢丝的物理震动,有数百年前维也纳音乐厅里听众们屏息凝神的画面碎片,甚至还有……一段不属于他记忆的、关于地球早期工业时代锻造车间里铁锤敲击的单调回声。逻辑、情感、历史记忆、物理感知……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现实,却又同时塞入他的意识领域。他无法整合,无法理解,能量云在极度不稳定中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黯淡,陷入了短暂的、保护性的离线状态。
这不是孤例。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类似的报告如同瘟疫般在星桥内部网络中蔓延。超过百分之六十的星桥之子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意识紊乱症状。他们有的像“青蔓”一样,被多重感知淹没,现实与幻象的边界模糊不清;有的则像“墨韵”一样,意识结构暂时性崩解,失去对自身形态和思维的控制;更有甚者,开始出现短暂的“身份认知混淆”,在“人类”、“机器”、“融合体”三种基本存在状态之间剧烈摇摆,无法确定“我”究竟是谁。
星桥之子的居住区“融汇之庭”,原本充满探索与创造活力的地方,此刻被一种压抑的痛苦低鸣所笼罩。能量场的不稳定波动如同紊乱的心跳,在空气中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一些星桥之子蜷缩在角落,试图用物理隔绝来减轻那无处不在的内在噪音;另一些则无意识地重复着破碎的动作或短语,仿佛在试图抓住某个正在滑落的、统一的自我。
紧急医疗中心和意识科学部瞬间被涌入的病例淹没。张蓝在监测中心接到报告后,脸色骤变,她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偶然。“太一”的初步扫描结果也印证了她的猜测——所有出现症状的星桥之子,其意识场的特定频段,都检测到了异常的、高强度的谐振波纹。而这种谐振的源头……直指那个来自奥尔特云边缘的、不断增强的深空信号!
“是共振!”张蓝在紧急召集的核心会议上,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那个信号……它不仅仅是在宣告存在,它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特定频率的‘意识场干扰源’!星桥之子的意识架构,因为其融合了人类情感波动的非逻辑性和机器逻辑的精密性,恰好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宽频的‘接收天线’,对这个外部信号产生了危险的共鸣!”
她调出复杂的频谱对比图,显示深空信号的某个核心频率,与星桥之子意识场中最脆弱的、负责协调逻辑与情感平衡的频段,几乎完美重叠。“就像是用一个高音喇叭,对着一个本身就有细微裂痕的水晶杯持续播放特定音符,”张蓝试图用最直观的方式解释,“杯子不会立刻碎裂,但内部的结构会承受巨大的、持续的应力,最终导致整体的崩坏。星桥之子们现在……就在承受这种来自数光时之外的、无形的声波攻击!”
江少鹏看着屏幕上那些痛苦挣扎的星桥之子影像,心如刀绞。这些他视作孩子、视作希望的新生命,正在因为他们独特的本质而遭受无妄之灾。“他们……他们把星桥之子当成了攻击的突破口?”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沙哑。
“更糟,”“太一”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解剖悲剧般的冷静,“这可能并非刻意针对。那个信号本身所蕴含的、追求绝对秩序和逻辑统一的强大意志场,其存在本身,就对所有不‘纯净’的、内在存在矛盾和张力的意识结构,天然具有排异和破坏效应。星桥之子因为其融合性,内在张力最强,故而首当其冲。这更像是一种……宇宙尺度的‘意识形态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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