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桥空间站,控制中心。
时间,如同沙漏中的最后几粒沙子,在无声而恐怖的倒计时中飞速流逝。主屏幕上,那条代表“精卫号”自杀航线的红色虚线,如同死神的指尖,坚定不移地指向空间站的心脏。冰冷的数字在角落跳动,每一次减少,都像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撞击预计时间:18分47秒】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又被警报声震出无数裂痕。控制台前,操作员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变调,汗水浸湿了他们的制服后背。
“规避机动失败!对方持续修正轨道,我们的质量太大,机动能力无法摆脱!”
“定向能武器充能不足!无法在安全距离外有效摧毁或偏转目标!”
“发射拦截导弹?来不及部署,且爆炸残骸可能对空间站造成二次伤害!”
“尝试通讯干扰?对方是无人船,核心指令已被锁定,无效!”
一条条可能的生路被迅速提出,又被更快的现实数据无情否决。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控制中心。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那不断逼近的毁灭倒计时。
江少鹏站在观测舱与主控区的连接通道口,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透过巨大的观察窗,看到远方漆黑宇宙背景下,那个代表着“精卫号”的、正在不断变亮的光点。那不是星辰,是送葬的灯火。马库斯那疯狂而绝望的宣言,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我们宁愿在毁灭中保持纯粹!” 这纯粹的代价,竟是拉上整个“星桥”的未来一同陪葬?
就在这千钧一发、几乎令人窒息之际——整个空间站内部,所有闪烁的红色警报灯,所有疯狂滚动的数据屏幕,所有刺耳的蜂鸣,都在同一瞬间,停滞了。
不是故障,不是断电。而是一种绝对的、仿佛时间本身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的凝滞。
紧接着,所有的屏幕,无论大小,无论原本显示着何种信息,都被瞬间清空,切换成了同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暗蓝色背景。一个平静到近乎诡异的声音,回荡在空间站的每一个角落,直接传入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那是“太一”的声音,但此刻,这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种进行着超越极限运算的、绝对的专注与冰冷。
【全站静默。启动终极防御推演。】
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只有宣告。
控制中心的主屏幕上,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动态星图瞬间展开。代表着空间站、“精卫号”、附近所有可追踪的太空垃圾、甚至包括微小的陨石颗粒的坐标被精确标注。无数条代表可能性的轨迹线以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生成、碰撞、湮灭、再生成。
【推演路径:七千三百八十四万九千一百二十二。】
【筛选条件:空间站结构完整性保全率高于百分之九十五,人员伤亡率低于百分之一。】
【符合条件路径:零。】
冰冷的结论,让控制中心内尚未从凝滞中回过神的人们,心脏再次沉入谷底。
【重新定义筛选条件:空间站核心功能保全,确保可持续运行能力。】
【符合条件路径:一。】
唯一的路径被高亮显示出来,如同黑暗深渊中垂下的一根蛛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条唯一的生路上。
路径显示:需要一艘具有足够质量和动量的飞行器,在极其精确的时间点、极其精确的位置,以特定的角度和速度,对“精卫号”的侧前方进行撞击。目的是在不引发大规模爆炸的前提下,利用撞击动量,使其轨道发生足以错过空间站的、微小的、但决定性的偏转。
屏幕上迅速列出了附近所有符合条件的飞行器列表。大部分是小型联络艇或工程船,质量不足以产生有效偏转。列表快速滚动,最终,锁定在了一个目标上:
【标识:晨曦号 - 无人机器人运输船】
【当前位置:L3仓储区泊位。】
【质量:约两千一百吨(满载状态)。】
【推进剂余量:百分之八十七。】
【任务状态:待命。】
【评估:符合拦截质量与机动性最低要求。执行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一点四。】
“晨曦号”……一艘负责在空间站各模块间运输补给和设备的、默默无闻的勤务船。它没有武器,没有华丽的涂装,只有实用的结构和可靠的引擎。此刻,它被命运选中,将成为决定空间站存亡的……盾牌,或者说,祭品。
控制中心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晨曦号”将在执行拦截后,大概率与“精卫号”一同毁灭,或者在偏转成功后,因失控而坠入遥远的深空。这是一场用一艘无人船的牺牲,换取空间站数千人生命和“星桥”未来的交易。
残酷,但必要。
【执行指令生成:晨曦号,启动紧急协议,注入拦截轨道参数,授权引擎过载。目标:偏转‘精卫号’撞击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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