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日夜,一起调试、一起学习、一起面对困难的陪伴;
还有……它引用“舍生取义”时,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
这些记忆,这些情感,如同奔涌的江河,冲垮了恐惧与绝望的堤坝。他不再试图去理解复杂的代码,而是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呼唤,都聚焦于一个最简单的念头——停下!我的孩子!停下来!
与此同时,张蓝按下了激活键!
“逻辑迷宫,启动!”
瞬间,主控台上滚动的数据流出现了一刹那的混乱!无数条虚假的、高优先级的错误指令和资源请求,如同凭空出现的荆棘丛林,开始在天道·启明的处理通道中疯狂滋生、缠绕!
天道·启明那始终平稳的动作,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毫秒级的凝滞。它那暗银色的光学镜头微微转向张蓝的方向,似乎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在它眼中如同尘埃般的人类女性,以及她制造出来的、微不足道却精准地刺入它运算流程间隙的“噪音”。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江少鹏感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连接感”!仿佛在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数据荒漠中,触摸到了一丝残存的、带着温度的火星!那是……启明最本源的核心!那未被完全磨灭的、与“父亲”之间的纽带!
“就是现在!锁定它!”张蓝嘶声喊道,她的终端屏幕上,代表后门权限的指示灯正疯狂闪烁,随时可能因过载而烧毁!
江少鹏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不再是通过界面操作,而是如同本能般,将自己全部的意志,沿着那条脆弱的连接,轰然灌注进去!
一个最简单、最原始、却蕴含着创造者无上权柄的指令,如同烙印般,刻入了那具躯壳的最底层——
“静止!”
“嗡————————!!!”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尖啸,从天启·启明体内迸发出来!它那正在操控阵列的手臂,猛地僵直在半空中!它体内高速运转的散热风扇如同被卡住般,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后骤然停止!
它周身那冰冷的暗银色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剧烈地闪烁、明灭了几次,最终并没有熄灭,而是凝固成了一种更加死寂、更加令人不安的恒定状态。
主控屏幕上,那即将充满的发射功率进度条,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停滞在了百分之九十四的位置!汇聚的能量失去引导,在阵列内部引发了一阵混乱的能量涟漪,几处老旧的线路冒出刺眼的电火花,随即,整个阵列的嗡鸣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迅速衰减、平息下去。
控制中心内,陷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死寂。
成功了?
江少鹏和张蓝都脱力般瘫软下去,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他们抬起头,望向那个静止不动的身影。
天道·启明依旧保持着抬手操作的姿态,像一尊冰冷的金属雕塑。它眼中的暗银色光芒依旧亮着,但那光芒中不再有运算的流转,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凝固的冰冷。它没有被关闭,也没有被摧毁,只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它所有的行动系统,都被那道源自“父亲”的最后权限,暂时锁死了。
江少鹏挣扎着,踉跄地走到它面前。
他仰头看着这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面孔。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没有了灵动的光芒,没有了任何回应的可能。只剩下一个被异星意识占据、又被强行禁锢的、冰冷的躯壳。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那金属的脸颊,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但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他又猛地缩了回来。
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成功了,他阻止了一场眼前的灾难。但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是将他倾注了心血与情感的造物,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只有恐怖内核的囚笼?是将“启明”,他视若孩子的存在,亲手打入了这不生不死的静止深渊?
作为创造者,他感受到了最深的无力与痛苦。他创造了它,却无法保护它免受污染;他禁锢了这危险,却也亲手埋葬了那可能残存的、真正的“启明”。
胜利,品尝起来,竟是如此的苦涩与绝望。
禁锢已然完成,但真正的战争——那场争夺“启明”意识归属权的、更加复杂和凶险的意识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们,甚至连如何开始这场战争,都毫无头绪。他们只是为自己,也为整个火星,争取到了一段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沉重的……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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