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公子》之花菽生江记。
嘉平城春深,柳絮纷扬如雪。
十七岁的公子策马过市,锦袍映日,风姿如玉树临风,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他此行赴郡城应童子试,正是少年意气、自矜才貌之时。
行至城西僻静处,一座精巧小楼悄然映入眼帘。
楼上一扇雕花窗半开,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凭窗而立。
公子目光被牢牢攫住,那少女乌发如云,肌肤胜雪,尤其一双眸子,似含着一泓秋水,澄澈又幽深。
少女觉察到他的注视,非但不躲闪,反而唇角微扬,朝他轻轻颔首,那笑容如春水初漾,无声无息漫过公子心堤。
公子不由自主勒马近前。
“公子何处下榻?”
少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公子心跳如鼓,忙答道:“暂寓南门内青云客栈。”
“寓中……可还有旁人?”
少女又问。
“只我一人。”
公子脱口而出。
少女眼波流转,低声道:“今夜更深,妾当亲往拜会,万勿使他人知晓。”
言毕,窗扉轻合,只余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和公子心头久久不散的涟漪。
是夜,公子早早屏退了随行僮仆,独坐灯下,心绪如窗外被风吹乱的柳条。
二更鼓响,门扉悄无声息地开了。
日间那少女已亭亭立于灯影之中,素衣如月华流泻,更显清丽绝俗。
“奴家小字温姬,”她盈盈下拜,眼波如诉,“仰慕公子风仪,甘冒不韪,背媪自来。此心拳拳,惟愿托付终身。”
字字句句,敲在公子心坎上。他喜不自胜,连忙扶起。
自此,温姬每三两夜必至,客栈那方小小天地,成了他们隔绝尘嚣的桃源。
一晚骤雨忽至,檐溜如瀑。
门被推开,温姬裹着一身风雨湿寒撞了进来。
她解下被雨水浸透的外衫,轻轻搭在衣桁上,又褪下脚上一双精巧的锦缎小靴,递与公子,语带娇嗔:
“烦劳公子,替妾拂去这恼人的泥泞。”
公子依言接过,灯下细看,不禁惋惜:“可惜了这上好的五色新锦,竟被泥水污损至此。”
温姬已拥被倚在床头,闻言幽幽一叹:“妾岂敢以微物劳烦公子?
不过是想让公子知晓,妾身冒此凄风苦雨而来,这一片痴情,可比这锦缎珍贵万倍。”
窗外雨打芭蕉,声声入耳。
她凝神听了片刻,曼声低吟:“凄风冷雨满江城……”
吟罢,眼含期待望向公子,“公子才情,何不续此残句?”
公子面上一热,尴尬道:“惭愧,于诗词一道,在下实是……一窍不通。”
温姬眼中光华瞬间黯淡,如烛火被冷风吹熄:“公子这般人物,竟不解风雅?真真扫了妾的兴致。”
她随即温言劝勉,“公子何不习之?”
公子唯唯诺诺。
夜夜私会,纵是屏退左右,又怎能长久瞒过僮仆之眼?
风声终是透了出去。
公子有位姐夫,姓宋,亦是诗礼传家的子弟,闻此奇事,心痒难耐,私下央求公子:“如此佳人,务使我得见一面!”
公子向温姬转达姐夫渴慕之情,温姬却蹙起秀眉,断然回绝。
宋氏心有不甘,竟藏身于仆役房中。
待温姬如约而至,宋氏迫不及待伏于窗隙窥探,只一眼,便神魂颠倒,几近癫狂。
他猛地推门闯入,口中唤着“仙妹留步”!
温姬惊起,如一片被疾风卷起的素绢,瞬间飘过院墙,杳然无踪。
宋氏怅立当场,如失至宝。
宋氏相思刻骨,辗转难眠,最终备下厚礼,寻至温姬所居小楼,拜见那位传闻中的许媪。
他开门见山,指名欲求温姬。
许媪闻言,老眼圆睁,枯瘦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泼湿了半幅衣袖,脸上血色褪尽:“温……温姬?客官莫要说笑!
那孩子……是曾寄身于此不假,可……可怜她命薄,染了急症,已死去一年有余了!”
宋氏如遭雷击,冷汗涔涔而下,踉跄奔回,将这可怖实情急告公子。
公子听罢,如坠冰窟,通体生寒。
当夜温姬如常而至,公子强抑惊惧,将宋氏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烛光摇曳下,温姬静默片刻,面色竟无丝毫波澜,坦然道:
“诚然如此。然则,君之所求,不过绝色佳人;
妾之所愿,亦惟俊朗檀郎。
你我各得其所,心愿已足,又何必斤斤计较,是人是鬼?”
她目光盈盈,似有无限情意,“难道公子因妾为异类,便忍心弃此良缘?”
公子望着灯下她,依旧清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惊惧渐被柔情取代,终是点头,将那“人鬼殊途”的警世之言抛诸脑后。
童子试毕,公子启程归乡。温姬亦飘然相随。
一路之上,车马辚辚,旁人皆视若无睹,唯有公子眼中,时时映着那抹素白身影。
行至故园,公子将温姬悄然安置于自己清幽的书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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