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天衍宗外门起伏的山峦之间。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广场此刻已归于沉寂,唯有山风穿过林梢,带来远处隐约的虫鸣。云梦瑶位于废丹房附近的洞府,在清冷月辉下更显僻静简陋,石门紧闭,只有门口几丛顽强的夜息草散发着微弱的莹光。
洞府禁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若非刻意感知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并非强行冲击,更像是一种礼貌的、带着特定韵律的触碰,如同友人夜叩柴扉。
云梦瑶正盘膝坐在石床上,五心朝天,默默运转《五行归元诀》,巩固白日激战后略有浮动的灵力,同时复盘与韩立一战的得失。感受到禁制波动,她长长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一丝五色流光悄然隐没,恢复平静。这个时候,会是谁?
她心中瞬间掠过几个名字,最终定格在最有可能,也最是微妙的那人身上。神识悄然外放,果然“看”到洞府外,月光下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青木峰的苏婉师姐。
“苏婉?她来做什么?决赛前夕,身为对手,此刻来访,是试探?是示威?还是……另有所图?”
心中警惕的弦瞬间绷紧,但云梦瑶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体内奔流的灵力,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青色弟子服,这才不疾不徐地起身,走到石门前。指尖灵光微闪,洞府禁制无声无息地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苏师姐?”云梦瑶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侧身让开通道,“深夜到访,快请进。”
苏婉嫣然一笑,莲步轻移,踏入洞府。她依旧穿着那身象征青木峰真传的淡绿流仙裙,裙摆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白日擂台上的凌厉相比,此时的她气质温婉如玉,笑容和煦,仿佛只是来串门的邻家师姐。她目光随意地扫过洞府内部——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两个石凳,墙角堆着些低阶符纸和矿石,简陋得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但却异常整洁,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刚散去不久的五行灵力余韵,精纯而平和。
“打扰云师妹清修了。”苏婉声音轻柔,自行在石凳上坐下,姿态优雅自然。
“师姐说哪里话。”云梦瑶走到石桌旁,取出一套自己用惯的、看起来颇为粗陋的陶制茶具。她动作熟练地生起一小簇火苗,温热了壶中灵泉,又从一个小玉罐中小心地捏了一小撮最低等的“云雾灵茶”放入壶中。茶水注入,雾气氤氲,带着淡淡的灵气,虽非珍品,却也显出一份待客的诚意。她将一杯热茶推到苏婉面前,“陋室简陋,唯有清茶一杯,师姐勿怪。”
苏婉含笑接过,指尖触碰微温的陶杯,目光在云梦瑶那双因长期制符、练习法术而略显粗糙,却十分稳定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方才低头轻抿一口。茶味清苦,灵气稀薄,但她却品得认真。
放下茶杯,苏婉抬眸,直视云梦瑶,不再绕弯子,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郑重的意味:“云师妹,我此番冒昧前来,并非为明日决赛之事刺探虚实,还请师妹放心。实是有一事心中存疑,亦有一言,不吐不快,望师妹斟酌。”
“师姐请讲,师妹洗耳恭听。”云梦瑶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捧着微烫的茶杯,姿态放松,眼神专注,做出倾听状。
苏婉略一沉吟,似在斟酌词句,缓缓道:“师妹今日与韩立师兄一战,堪称经典。尤其是最后关头,师妹临危不乱,以精妙绝伦的战术引动韩师兄旧伤,一击制胜,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师姐我观战之时,亦是心潮澎湃。”她先给予了毫不吝啬的赞誉,但话锋随即微妙一转,目光变得清亮而锐利,仿佛能穿透表象,“不过……师姐眼拙,观师妹最后破局的那一击,其力并非纯粹的法术爆发,倒更像是一种……引动、共振之力?极为高明,似乎并非单纯扰动气血,而是隐隐触及了功法运行与旧伤隐患的根本。此法……玄奥非常,似乎并非我天衍宗常见传承,倒与古籍中记载的某些失传已久的炼器秘术,或是上古阵法中的‘共鸣’之道,有几分神似?”
云梦瑶心中顿时凛然!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共振符】乃是得自《五行真解》杂篇的偏门技巧,炼制不易,效用奇特,她自认施展时极为隐蔽,竟被苏婉一眼看穿端倪?此女眼力之毒辣,心思之缜密,远超预估!
“好厉害的苏婉!不仅看出了共振之力,竟还能联想到炼器、阵法?她是在试探我的底细?是单纯的好奇,还是受了何人指使?凌波真人?或是青木峰高层想摸清我的传承来历?”
电光石火间,云梦瑶脸上已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茫然”,她微微瞪大眼睛,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师姐说笑了。师妹当时被韩师兄剑势所迫,已是险象环生,哪里还顾得什么法术精妙?不过是情急之下,将体内残存灵力胡乱催发,几种低阶法术混用,侥幸扰动了韩师兄的气息罢了。至于什么炼器秘术、上古阵法……师妹出身微末,连符箓尚且初窥门径,对此等玄妙之道,更是一窍不通的。” 她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后怕,将一切归咎于“侥幸”和“混乱”,完美地掩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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