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两人吃了晚饭,席间多是鼓励之言。
赵文轩和孙浩心情稍缓,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
送走二人后,翌日,张衍志想起与翰墨斋约定的交稿日期已到,便带上新写的十回《西游记》稿子,前往书局。
然而,这一次书局老板的态度却与上次截然不同。
见到张衍志,老板脸上没了往日的热情,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接过稿子随手翻了翻,便丢在柜台上。
“稿子放这儿吧。”
老板语气冷淡。
“掌柜的,这是新写的十回。另外,上一期的分成…”
张衍志提醒道。
老板从柜台下摸索出一个小银锭,约莫五六两的样子,丢了过来:“喏,这是上期的。”
张衍志眉头一皱,接过银子,沉声道:“掌柜的,据我所知,《西游记》销售极佳,远不止这个数吧?我们当初约定的可是五五分成。”
老板闻言,嗤笑一声,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分成?张公子,你还真以为你那破书能一直卖那么好?实话告诉你,最近市面上类似的书多了去了,你这书卖不动了!给你这几两银子,已是看在往日情分上!”
张衍志心中一沉,知道对方是要赖账了。
他强压怒火,冷声道:“既如此,那后续的稿子,我看也不必再写了。请将版权归还于我,我另寻合作。”
“版权?”
老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双手一摊,“什么版权?契据上白纸黑字写了吗?张公子,你一个外地来的童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告诉你,这书,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书局已经找到了代笔,以后自会接着写下去!至于你嘛,拿着这几两银子,乖乖滚蛋!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图穷匕见!
这是要明目张胆地吞没他的书稿和收益!
张衍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老板:
“你…你无耻!我要去府衙告你!”
“告我?”
老板有恃无恐地哈哈大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威胁,
“你去告啊!知道这书局背后东家是谁吗?是府城刘举人!刘举人知道吗?和知府大人都能说得上话!你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小童生,功名还没影呢,拿什么告?我劝你识相点,乖乖拿着银子走人,否则…哼哼,小心你还没等到放榜,就惹上不该惹的麻烦,连那点童生功名都保不住!”
如同冰水泼头,张衍志瞬间清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看着对方那嚣张而油腻的嘴脸,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的黑暗与残酷。
没有权势,即便有理,即便有才,也只能任人宰割!
他现在只是一个童生,府试结果未出,毫无根基。
对方背后是一位举人,甚至可能牵扯到府衙官员…他若此刻硬碰,恐怕真的会如对方所说,前程尽毁!
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死死盯着那老板,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却只能将那口恶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一把抓起柜台上的那几两碎银子,将那十回书稿也夺了回来,声音冰冷的说道:
“好!好得很!今日之事,我张衍志记下了!”
说罢,他不再看那老板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背后传来老板得意的嗤笑声。
“呸,什么东西!”
……
走出翰墨斋,阳光刺眼,街市喧闹。
但张衍志却觉得浑身冰冷。
凭知识才华挣来的财富和尊重,在真正的权势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暗亏,他只能暂时咽下。
但,这笔账,绝不会就此勾销!
他抬头望了望府衙方向,又摸了摸怀中那几两硌人的碎银。
府试放榜,必须高中!
唯有获得功名,掌握权力,才能真正守护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能让这些魑魅魍魉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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