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饭的热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塑料饭盒边缘凝了一圈油珠。老夫子夹起最后一块土豆，没放进嘴里，而是停在半空。
他看着眼前三人——陈小姐站得近，秦先生靠墙，大番薯正低头翻自己裤兜，嘴里念叨着“我带了笔，可以现场开收据”。
“这饭，”老夫子忽然开口，“跟十年前一样。”
筷子尖上的土豆落回饭盒，发出轻微一声响。
大番薯抬头：“你别说，我还真用的是当年那家店的外卖盒。他们换了包装，但我认得底部这个小缺口。”他把空袋子翻出来，指着一处裂痕，“看，一模一样的位置。”
陈小姐笑了下：“你还记得这些？”
“当然记得。”大番薯挺直腰，“每次项目卡壳，你们俩在实验室熬通宵，我就骑车去买了送过去。冬天饭冷得快，我还拿保温袋裹三层。”
秦先生插话：“有一次风太大，袋子吹飞了，饭撒了一地。”
“对！”大番薯一拍大腿，“那天我蹲路边哭啊，不是心疼钱，是怕你们饿着没法干活！后来我改用不锈钢饭盒，再也没出过事。”
老夫子没接话，只是慢慢放下筷子，把饭盒放到旁边矮柜上。灯光从头顶斜照下来，映出他脸上淡淡的纹路。
他转过身，面对三人，一个一个看过去。
“刚才在台上，我说我会继续努力。”他说，“那是说给所有人听的。现在我想说点只给你们听的话。”
他顿了一下。
“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空气静了一瞬。
大番薯张着嘴，手还停在裤兜里。陈小姐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动了动。秦先生靠着墙，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手臂。
“哎哟！”大番薯猛地跳起来，“这么正式？不行不行，得记下来！”
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开在膝盖上，用笔划拉几下。
“第一条：泡面供应八百三十七顿，含红烧牛肉、香辣鸡汁、酸菜排骨三种口味，按贡献值折算，应得奖金五千四百元。”
陈小姐笑出声：“你还真列清单？”
“那当然！”大番薯理直气壮，“后勤也是战斗力！你们搞技术的动脑子，我负责动锅铲。少了谁都不行！”
秦先生低声说：“记得P-07那次失败吗？数据崩了，模型跑不出来，连续七天没人睡整觉。”
老夫子点点头。
“你在实验室沙发上躺了三天，不吃不喝。是他每天准时送饭，变着花样做。我说你再这样下去身体扛不住，你回我一句‘成果不出，我不走’。”
大番薯抢着说：“然后我就搬张椅子坐门口，你不吃我也不走。最后还是我煮了碗蛋炒饭，加了个煎蛋，你说‘先垫一口’，才开了第一餐。”
秦先生接着说：“那天晚上我把备份数据重新跑了一遍，发现有个参数被误删。我叫你来看，你眼睛都是红的，但一眼就看出问题在哪。”
“第二天我们就调回来了。”老夫子轻声说。
“你看，”秦先生看着他，“你总说自己扛着往前走，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后面托着你。你倒下了，有人扶；你迷路了，有人喊；你沉默了，有人替你说。”
陈小姐把手轻轻搭在老夫子肩上：“我们都看见你一个人在前面跑得多辛苦。可你也得知道，后面有人一直在追，也有人始终陪着你走同一条路。”
老夫子低下头，又抬起来，笑了。
“所以这个奖杯，”他转身拿起放在柜子上的金属奖杯，“不是给我一个人的。”
他举起它，在昏黄的灯光下转动一圈。
四个人的身影被映在光滑的表面上，挤在一起，有点歪，但都在。
大番薯凑上前：“哎，我脸怎么这么大？”
“因为你站最前。”陈小姐推他肩膀。
“这说明什么？”老夫子说，“说明它照见的不是谁站在最中间，而是谁都没落下。”
“那你得做个放大版的。”大番薯认真说，“挂公司大厅，下面刻一行字：本奖项由老夫子及其背后一群不睡觉的人共同获得。”
秦先生难得笑了：“可以加个二维码，扫码能看十年加班记录。”
“好主意！”大番薯掏出手机，“我现在就拟文案——《关于申报集体终身成就奖的倡议书》！”
陈小姐摇头：“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不能。”大番薯振振有词，“这种时候就得趁热打铁。荣誉要共享，功劳要公示，感情要表达！”
老夫子看着他们，没说话。
他的手指摩挲着奖杯底座那行字：致改变者。
然后他说：“我一直以为，走到今天靠的是坚持，是技术，是运气。”
他停了一下。
“但现在我知道，真正让我没停下来的原因，是每次我想放弃的时候，总有人在旁边说‘再试一次’，或者干脆一句话不说，就默默坐在我对面，陪我等到天亮。”
大番薯鼻子耸了耸：“你再这么说，我要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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