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舰的修复工作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展开。“深潜者”提供的生物质修复技术效率惊人,那些受损的装甲板和熔断的线路,在特定生物酶的催化与定向细胞增殖下,如同伤口愈合般缓慢“生长”复原。然而,这种修复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被修复的部位呈现出与周围金属截然不同的暗沉生物质感,内部流动的能量也带上了一丝微弱的、属于“深潜者”的幽绿波动,整艘飞船仿佛成了一个混合了机械与生物特征的奇异造物。
星槎对此保持了默许。在生存面前, aesthetics 和纯粹性都是奢侈品。他更关注的是修复过程中,“星尘”舰核心系统,尤其是与“源初之石”残留连接点的兼容性问题。幸运的是,潮汐似乎刻意避开了那些关键区域,修复主要集中在结构、推进和基础维生系统上,隐匿系统和高级武器阵列依旧处于瘫痪状态,这既是一种技术限制,或许也是一种不言自明的制约。
林月遥的精神力恢复得比预期要慢。与“寂静之癌”的直接意识对抗,以及作为“源初之石”与星球痛苦记忆共鸣的通道,对她的消耗是根源性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是神色恹恹,对食物提不起兴趣,只是下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石头。那块碎片依旧温润,内部流淌的光芒中,那丝新生的、混合了幽绿与冰蓝的波纹似乎稳定了下来,如同石头上多了一道极其微小的、活着的纹理。
星槎在修复自己严重受损的右臂。潮汐提供了一种方案:利用基地储备的某种惰性生物合金和“利维坦”残留的神经束模板,为他“培育”一条新的仿生手臂。这个过程需要将他原有的机械结构完全拆除,将神经接口与生物合金核心对接,过程漫长且伴随着难以言喻的、仿佛血肉生长的麻痒和刺痛。他拒绝了麻醉,全程保持清醒,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布满冷汗,只为尽快恢复战斗力,并亲自监控这来自“深潜者”的“馈赠”是否隐藏着任何隐患。
就在星槎进行第三次生物手臂神经接驳调试,林月遥又一次从浅眠中因噩梦惊醒时,潮汐那混合的声音突然在舱室内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接收到一段来自‘守望者’内部加密频段的定向信息流。信号源经过多次伪装和中转,最终溯源指向……管理者私人通讯编码。”
管理者?!
这个名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沉寂之巢”内暂时的平静。星槎猛地抬起头,连手臂接驳处的刺痛都仿佛感觉不到了。林月遥也瞬间清醒,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惊惧与警惕。
那个一手策划了“静海”基地陷阱,间接导致琉璃牺牲,抛弃了自己部下的冷酷存在,他怎么会联系他们?目的是什么?新的陷阱?
“内容?”星槎的声音冷得像冰。
“信息极度加密,且附加了基于‘源初’波动的特定解锁指令。解锁密钥……与林月遥小姐的生命频率及她持有的‘源初之石’碎片高度相关。”潮汐回答道,“除了你们,无人能打开。”
这更显得蹊跷。管理者显然知道林月遥还活着,并且精准地预判了她与石头的状态。
星槎与林月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疑虑。
“要……打开吗?”林月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管理者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星槎沉默了片刻,眼中数据流飞速闪烁,权衡着利弊。最终,他点了点头:“打开。但由我来进行初始接触,你保持距离。”
他走到主控台前,示意潮汐将加密信息流导入一个经过多重隔离的虚拟环境。然后,他将自己刚刚完成初步接驳、还显得有些滞涩的新生生物右手按在了解锁接口上——这只手臂内部融入了部分“源初之石”的同源能量回路,可以作为验证媒介。
幽绿色的生物光路与微弱的白色石光在接口处交织,复杂的加密协议如同冰雪消融般层层褪去。一段经过高度压缩和扰频的信息被解锁、还原。
没有全息投影,没有声音,只有一行行冰冷的文字,直接显示在隔离屏幕之上:
【致:星槎,及‘锚点’林月遥。】
【首先,对于‘静海’事件中‘守望者’策略所导致的……非预期损失,表示遗憾。琉璃研究员的牺牲,是计划外的变数。】
开篇的“遗憾”二字,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无温度的公式化口吻,让星槎的眼神瞬间结冰。
【其次,告知你们当前局势。‘调和器’毁灭引发的能量风暴及琉璃研究员最后时刻散播的‘播种者’信息碎片,已对‘守望者’网络造成结构性冲击。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外围据点失联或叛离,核心‘方舟’空间站内部派系斗争激化,我已暂时脱离‘方舟’,转入更深层的隐匿状态。】
【重点在于‘收割者’。它们的活动模式发生显着改变。大规模舰队集结迹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高频、更隐蔽的渗透与‘低语’传播。多个边缘殖民地报告出现大规模精神失控、科技造物自发异化现象,疑似‘收割者’的‘意识污染’正在通过某种未知媒介扩散。其目标,似乎从物理毁灭转向了……文明的‘畸变’与‘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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