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清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看着云上槿,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目光扫过云上槿那不合身的礼服,扫过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以及拿着小勺、微微颤抖的手指。
周围的空气因为他强大的存在感和冰冷的视线而几乎凝固。
云上槿的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试图挤出一个符合场合的、怯生生的笑容,然而在他的注视下,那个笑容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云上槿下意识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垂下眼帘,避开他那过于锐利的注视,轻轻开口,声音细弱却带着刻入骨髓的礼节:
“上将。”
说着,手轻轻放在胸前,试图微微俯身,做出一个受限环境下的简易礼节。
“不能给您全礼,还望您……”
话未说完,江淮清已经伸出手,稳稳扶住了云上槿的手臂,阻止了她下俯的动作。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单薄的礼服面料,那温度甚至有些烫人。
“不用多礼。”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奇异地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
云上槿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与冷硬语气截然不同的温度,愣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嗯。多谢上将体谅。”
江淮清随即松开了手,仿佛那触碰也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看着云上槿,目光在那过分苍白的脸上和不合身的礼服上停留了片刻,语气似乎刻意放得温和了些,问道: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落在耳中,让云上槿微微一愣。
她抬起眼,极快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荒谬的情绪,但随即被一层得体的、淡漠的笑意所覆盖。
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明这两个人彼此心知肚明。
云上槿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回答得滴水不漏。
用一种极其得体、甚至堪称完美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调回答:
“一如往常,上将。”
一如既往地被打骂、被关押、被利用?云上槿并没有说谎,只是选择了最模糊也最真实的答案。
江淮清抿了抿唇,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却也挑不出错处。
他的视线向下,落在了云上槿空荡荡的裙摆处。
那里本该有义肢的轮廓,此刻却空无一物,让云上槿的坐姿显得有些无力。
他眉头蹙得更紧,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或许是关切?
“义肢呢?怎么没带出来?”
那个他亲手吩咐给予、象征着某种未明“善意”或“责任”的东西,为何没有出现在它该在的地方?
云上槿沉默了片刻,睫羽低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暗情绪。
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恰到好处的歉然和顺从,轻声回答,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坏掉了,上将。我很抱歉。”
云上槿甚至微微颔首,“会赔付给您。”
语气认真得像是在讨论弄坏了别人的一件普通物品该怎样支付赔偿一样。
江淮清闻言,眉头微皱。赔付?这个词听起来异常刺耳。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义肢是如何“坏掉”的。
一股无名火窜起,却被他强行压下。他语气硬邦邦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不用你赔。我会让人给你再送一个新的过去。”
云上槿抿了抿唇,轻轻摇头,声音依旧轻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认命般的淡然:
“不必了,上将。”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淮清,说出的话却像冰锥,“总会坏掉的。”
无论送去多少,最终结局都是一样。不必再浪费了。
总会坏的……是因为那个环境?因为那些人?还是因为……他对你的“处置”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江淮清闻言,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了一下,心里那股压抑的烦躁瞬间更加汹涌。
他几乎能肯定那义肢绝非自然损坏!
这种认知让他呼吸都窒涩了几分。
他看着云上槿平静得过分的脸,那双曾经还会流露出脆弱和困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灰烬。
云上槿似乎察觉到了这沉默之下的异样,也或许只是简简单单的社交礼仪问题,轻轻开口:“
您呢?最近还好吗?”
江淮清沉默了一会儿。
他好吗?他这几天心烦意乱,工作效率低下,甚至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这场无聊的宴会!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但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将所有情绪封锁在那张冷硬的面具之下:
“嗯。”
云上槿似乎并不期待他的真实答案,得到这个敷衍的回应后,便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短暂得如同幻觉,唇角弯起一个得体的弧度,轻声说:
“那就好。”
音乐响起,却插不进这两人压抑的沉寂。
江淮清看着云上槿那张苍白却过分平静的脸,听着她那句疏远到极点的“那就好”,胸中那股横冲直撞的烦躁和某种强烈的、想要打破这一切的冲动终于达到了顶峰。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你跟我来一下。”
云上槿明显愣住了,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华丽的宴会厅,很凑巧,舞会开始了。
云上槿浅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迟疑:
“您?是要……邀请我跳舞吗?”
这个猜测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如此荒谬,却又似乎是唯一合乎礼仪的解释。
江淮清被这句话问得猝不及防,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窘迫,甚至有些结巴地否认:
“啊?什么?我没有!你又不能,不是,算了。”
他迅速恢复了冷硬,压低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就是聊天。跟我走。别说话。”
云上槿依旧有些犹豫,目光扫过自己空荡荡的裙摆,轻声提醒,语气里带着难堪:
“很抱歉……我无法行走。”
这似乎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客观障碍,也是一个合理的拒绝理由。
然而,江淮清显然不打算接受任何拒绝。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出手,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却异常稳妥地将云上槿打横抱了起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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