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郑勤跃终于从外部融资和诉讼的泥潭中,勉强挤出一点喘息的时间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星期。
他疲惫地回到公司,想看看内部“清创”的情况,却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充满敌意的战场。
办公室里死气沉沉,三分之二的工位已经空了,上面散落着一些个人物品,像一场仓皇逃离后的遗迹。剩下的员工,要么在埋头更新简历,要么三五成群,看到他走近,立刻噤声,投来一种混杂着怜悯、怨怼和冷漠的眼神。
没有人再像以前那样,热情地喊他一声“郑总”。
他立刻把李副总叫进办公室,关上门,沉声问:“怎么回事?裁员怎么会搞成这样?”
李副总,这个跟了他十几年的兄弟,眼眶通红,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将一份打印出来的匿名爆料邮件,和几段手机录音,放在了他的桌上。
“勤跃,你自己看吧。”
郑勤跃疑惑地点开录音。很快,人事专员小张那油滑而冷酷的声音,伴随着员工压抑的愤怒和无奈,充满了整个办公室。
“……这是公司的统一安排……你不签的话,流程就走不了……”
“……你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吧?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郑勤跃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铁青。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笔筒都跳了起来:“混账!这是谁让这么干的?!”
“是人事部,但背后……”李副总艰难地开口,“是马总授意的。”
“你说什么?”郑勤跃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
“人事经理是马总的人。他们打着为公司的旗号,逼着员工签自愿放弃赔偿的协议。老王第一个被逼走,然后是……几乎是所有人。”李副总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我找过你,但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想阻止,但人事经理说,这是老板娘的意思,她也是为了公司好。我……我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一个怀着孕的老板娘?”
郑勤跃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瞬间明白了。他授权元老们去“妥善处理”,而马悦,则用她自己的方式,定义了“妥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用最狠辣的手段,为他“省下”了一笔钱,也彻底毁掉了他的团队。
“那些老员工……他们都知道了?”
“知道真相的,已经没法待下去了。”李副总苦笑一声,“大家都是跟着你一场的人,可以陪你吃苦,但不能陪你当孙子,更不能被你怀孕的老婆当傻子耍。就算我们告诉你,又能如何呢?你会去苛责一个怀着双胎的妻子吗?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选择离开。”
李副总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辞职信,放在桌上。
“勤跃,外面那个新项目,我已经帮你把框架搭起来了,核心团队也谈得差不多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等我把交接做完,我也走了。”
郑勤跃看着那封辞职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挽留,想解释,想道歉,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知道,李副总说的是对的。当“郑太太”这个身份可以凌驾于公司规则和人之常情之上时,这个公司,就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成了公司的终局。
那些不知情、只觉得公司凉薄的老员工,在怨念中默默离开,没有一句争议,只是从此断了联系。
那些知道真相的元老和骨干,则表现出最后的职业素养。他们没有散播负面情绪,而是默默地站好最后一班岗,将自己手头的工作、客户资源、项目进度,整理成一份份详尽的文档,交接给郑勤跃。他们像一群即将沉没的船上的水手,在离船前,尽力修补着甲板,只为船上能多一丝生机。
但他们的离开,是决绝的。
三周的清退行动结束,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寥寥数人。那些曾经能为他独当一面的臂膀,那些和他一起喝酒、一起打拼的兄弟,几乎都走了。
郑勤跃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他手里握着那个新项目的计划书,那本该是他东山再起的希望。
可现在,他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他赢了省下那笔赔偿金的战役,却输掉了整个江山。而那个为他“赢得”这场战役的女人,正在家里,安详地孕育着他的继承人。他无法苛责,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满。
因为,她是他怀孕的妻子。这成了她最坚不可摧的铠甲,也成了他最无能为力的枷锁。
那晚,郑勤跃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马悦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着床上那个隆起的轮廓,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后的灰烬。
愤怒,像一条毒蛇,在他心里盘踞着,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失掉的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群追随他多年的兄弟,是一个用信任和情义搭建起来的团队。那是他东山再起的最大资本,而现在,这一切都被他的“郑太太”以一种“为他好”的名义,亲手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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