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断刃封巷
曲女城王宫御道的青石板被血浸成深褐,吐蕃骑兵的枣红马喷着带血的响鼻,蹄铁踏过凝结的血痂时,将去年唐使使团二十八人未干的冤血又碾出几道黑痕。王玄策贴着西侧宫墙疾行,藏青色正使袍角被巷风卷得猎猎作响,左手始终按在腰间鎏金节杖上——节杖顶端的铜龙纹还嵌着半片天竺短箭的箭镞,那是去年他和蒋师仁从尸山血海里突围时,用身体护住的大唐信物,箭镞上的血锈至今没磨掉。
“王正使!左翼泥婆罗骑兵哨探回报,御道中段突然起了尸堆,堵死去路了!”蒋师仁的吼声从前方传来,陌刀拄在青石板上,刀身映出他满脸血污,玄甲肩甲裂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还没愈合的伤疤——去年使团覆灭时,他为了护着王玄策冲开缺口,胸口挨了三刀,至今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这位刚过而立的校尉,此刻嗓门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王玄策加快脚步,断足处的金线突然硌了一下——那是文成公主三年前赠予的护身之物,金线里编着七枚细如发丝的青铜钉,此刻竟随着心跳微微发烫。转过宫墙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三百具残尸像被狂风卷集的败叶,突兀堆在御道中央,正好堵死八千余骑的前路。这些尸身有老有少,有唐军装束的,也有天竺平民的,每具尸身的断肢都死死攥着一把唐军制式横刀,刀柄缠绳被脓血泡得发胀,发臭的布条黏在断骨上,有的手指已经腐烂脱落,露出森白的指骨,却依旧保持着握刀的姿势。
刀身靠近护手处“显庆十七年将作监”的铭文,正被暗褐色脓水一点点腐蚀,原本清晰的篆体笔画,此刻像被墨汁晕染的蛛网,“将作监”三个字几乎要看不清。更诡异的是,每把横刀的刃口都钉着一张残破的麻纸,风一吹就簌簌作响,凑近了看,竟是《大唐西域记》里被撕毁的“死斗篇”残页。残页上“死斗者,骨为墙,刃为界,不死不休”的字迹,被尸血浸得发黑发脆,边角还在滴着浑浊的液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腥臭的痕迹。
“是去年遇害的弟兄们……”蒋师仁提着陌刀凑过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认出其中一具尸身的靴底——那是唐军斥候专用的麻鞋,鞋尖绣着极小的“唐”字,去年他亲眼看着斥候小张穿着这双鞋,被天竺兵砍断了右腿,扔在恒河里喂鳄鱼。王玄策没说话,右手食指顺着宫墙砖缝摸下去,指尖触到一丝凉意——那是昨夜他和蒋校尉潜入城中时,在砖缝里埋的磷粉,此刻磷粉没燃,说明尸堆是半个时辰内突然出现的,绝非自然堆积。
他弯腰贴近一具尸身的断肢,横刀刀柄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断足处的金线不知何时挣破了袜角,细如牛毛的线头刺入刀柄缠绳,他下意识猛地一扯,竟从刀柄空心处勾出一枚三寸长的青铜接骨钉!钉身刻着缠枝莲纹,钉帽上“永徽十九年”的暗记,正被尸身流出的腐液侵蚀,暗记边缘起了一层绿锈,混着脓水粘在钉帽上,像一块脏污的翡翠。
“这是文成公主当年赠予的接骨钉!”蒋师仁眼睛骤然亮了,他记得王正使出使吐蕃时,文成公主曾亲手交给他三件信物,这接骨钉便是其中之一,当时公主说“此钉可接骨续筋,亦能破邪避厄,若遇绝境,寻唐军制式刀,内有藏钉之秘”,今日才算真正应验。王玄策捏着接骨钉,指腹摩挲着钉帽的暗记,突然想起去年使团被困曲女城郊外时,文成公主派来的吐蕃密使曾冒死传信“阿罗那顺善用邪术,唯大唐器物可破”,当时他还未在意,此刻才懂公主的深意。
没等他细想,御道东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泥婆罗骑兵首领扎西朗杰挥舞着镶铁长戟,隔着尸堆大喊:“王正使!小心!尸堆动了!”话音刚落,蒋师仁猛地举起陌刀,刀身映出尸堆顶端的异动——最上层的一具尸身突然翻了个身,断手竟抓住了旁边尸身的头发,像活人一样往起爬。
“蒋校尉在此!”蒋师仁大喝一声,陌刀带着破风的锐响劈向尸堆,刀背重重砸在最上层的尸身上。“咔嚓”一声脆响,尸身断裂处喷出一股黄绿色脓水,震落的却不是骨渣,而是一个巴掌大的密封玉匣。玉匣是和田羊脂玉做的,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天竺梵文,匣盖缝隙处涂着暗红色朱砂,显然是被人刻意封在尸堆核心处的,还特意用断肢压住了匣身。
蒋师仁弯腰去捡,玉匣刚入手,匣盖突然“咔”地弹开,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着二十多颗泛黄的人牙,每颗牙上都用细刀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字体是大唐隶书,凑近了看,竟是阿罗那顺亲手所写的《截肢刑录》:“显庆十八年秋,唐使李某,拒降,截其右肢,弃于恒河;冬,唐使王某,骂阵,截其舌,悬于宫门三日;腊月初八,唐使赵某,试图传信,截其双手,钉于使馆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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