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铜面现踪
殑伽河的晨雾还未散尽,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碎冰撞击南岸礁石,溅起的水花落在甲胄上,瞬间凝成细碎的霜粒。王玄策勒住胯下的吐蕃战马,玄色披风被河风扯得猎猎作响,他左手按在腰间的蹀躞带,指腹摩挲着一枚刻有“朝散大夫”的铜印——这枚印章的原主是去年死于天竺兵戈下的使团录事,如今成了他复仇的念想。身后,八千余骑人马列成三阵,吐蕃骑兵的藏青色氆氇甲与泥婆罗步兵的藤甲在雾中交错,陌刀与长槊的锋芒偶尔刺破晨雾,映出一张张带着恨意的脸。
“王正使,前锋探马来报,摩揭陀战场东翼三十里处,有不明甲士活动。”蒋师仁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刚勒马赶至王玄策身侧,陌刀斜背在身后,刀鞘上的铜环随着马蹄轻响。这位年轻的校尉脸上还留着去年突围时的刀疤,从眉骨延伸至下颌,却让那双眼睛更显锐利。王玄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身后的队伍——这八千人马,一千二百来自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赠兵,七千来自泥婆罗王那陵提婆的援军,皆是为报去年天竺劫掠使团、残杀二十八人的血仇而来。去年寒冬,他与蒋师仁仅率数骑逃出天竺重围,如今重返殑伽河畔,便是要让摩揭陀的兵将血债血偿。
“传令下去,前阵吐蕃骑为左翼,泥婆罗藤甲兵为右翼,随我中军推进。”王玄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遇敌袭,陌刀阵先出,断其退路。”蒋师仁应声领命,调转马头时,陌刀的刀柄无意间撞上马鞍,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响。队伍缓缓向前移动,马蹄踏过河边的冻土,留下深浅不一的蹄印,晨雾在人马的行进中渐渐散开,远处的东翼战场轮廓愈发清晰——那是一片被战火焚过的荒原,焦黑的树木残骸立在地上,像无数根枯死的骨殖。
突然,左前方传来一阵密集的倒地声,如同多米诺骨牌倾倒。王玄策心中一紧,立刻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抽出腰间的横刀。“蒋校尉,带五十骑去查看!”他话音刚落,蒋师仁已率领五十名吐蕃骑兵冲了出去,陌刀在手中一旋,刀光划破薄雾。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蒋师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王正使!速来!此处有蹊跷!”
王玄策催马赶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三百具铁甲尸骸整齐地倒在荒原上,甲胄皆是天竺制式,却又比寻常士兵的甲胄厚重几分。这些尸骸倒伏的方向一致,像是同时失去了支撑,甲胄上没有明显的刀伤或箭痕,唯有颈侧的甲缝处渗出暗红的血渍。“王正使,您看这个。”蒋师仁蹲在一具尸骸旁,伸手掀开了面甲。
面甲之下,没有血肉模糊的面容,只有一张泛着冷光的青铜面具。面具铸造得极为精致,眉眼轮廓分明,额心处刻着一行细小的铭文——“贞观廿九年将作监”。王玄策心中一震,贞观廿九年是太宗皇帝驾崩的年份,将作监是大唐掌管宫室营造的机构,为何大唐的监造印记会出现在天竺兵卒的面具上?他俯身细看,指尖触碰面具内侧时,竟摸到一片湿润的纸烬。小心翼翼地捻起纸烬,借着晨光辨认,那纸烬的纤维纹理与他曾见过的《大唐西域记》纸页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字迹已被焚毁,仅能看清“替身”二字的残痕。
“替身篇……”王玄策低声念道,脑海中突然闪过去年使团副使的话——天竺曾派人潜入大唐,试图窃取《大唐西域记》中关于西域诸国兵力部署的记载,莫非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这早已失传的“替身篇”?他正思索间,左脚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断足处的金线正不受控制地颤动。那金线是去年突围时,文成公主派工匠为他缝合断足时埋下的,说是能感知周遭的青铜器物。此刻,金线竟从靴中穿出,像一条活物般刺入青铜面具的额心暗记。
“铮”的一声轻响,青铜面具从额心处裂开一道缝隙,一枚三寸长的青铜解锥从缝隙中滑落。王玄策伸手接住解锥,锥身冰凉,上面刻着“显庆六年验”的铭文——显庆六年是今年,这解锥竟是刚铸造不久的器物!可不等他细想,解锥的尖端突然渗出暗红的液体,仔细一看,竟是尚未凝固的脑浆,正顺着铭文的凹槽缓缓流淌,仿佛要将“显庆六年验”的字迹彻底侵蚀。
“王正使,让末将来!”蒋师仁见此情景,猛地举起陌刀,刀刃带着风声劈向旁边一具尸骸的铁甲。“铛”的一声巨响,铁甲应声裂开,却没有血块溅出,反而从甲胄内侧掉出一个密封的玉管。玉管通体莹白,两端用鎏金塞子封死,蒋师仁伸手捡起,用陌刀的刀尖挑开鎏金塞子,里面卷着一张薄薄的人皮——人皮经过特殊处理,上面用炭笔写满了梵文,仔细辨认,竟是记载着吐蕃大论禄东赞训练替身死士的《影武密册》。
“吐蕃大论?”蒋师仁眉头紧锁,“他们为何要帮天竺训练死士?”王玄策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具尸骸上——那具尸骸的胸腔处嵌着半块铜佛残核,残核上还沾着未干的佛血。他弯腰捡起铜佛残核,将其凑到青铜解锥旁,佛血与解锥上的脑浆瞬间交融,化作金色的液体。金色液体在空中盘旋片刻,突然向四周散开,落在荒原的七个角落,每个落点都立刻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坐标符号——那是用吐蕃文字标注的营地位置,显然是影武死士的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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