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铜闸现踪
殑伽河的汛期刚过,浑浊的河水仍裹挟着泥沙,拍打着摩揭陀王城的石堤,发出沉闷的轰鸣。堤岸东侧的密林中,八千余骑人马正悄然蛰伏——吐蕃借来的一千二百骑士裹着深赭色毡袍,腰间弯刀的兽皮鞘在暮色里泛着暗光;泥婆罗七千骑兵的藤甲浸过三层桐油,长柄斧刃上还沾着沿途荆棘的碎刺。王玄策勒住胯下的乌骓马,玄色官袍的下摆被夜风掀起,露出靴底沾着的暗渠青苔,他的目光死死锁着前方那道横跨河道的水门,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着的断足金线——那是去年使团覆灭时,他从断腿护卫的尸身上解下的,金线末端的铜钩至今还嵌着干涸的血垢。
“王正使,”蒋师仁提着陌刀驱马上前,甲片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末将刚派去的斥候回报,水门底下的暗流比往日急了三倍,似有重物堵在渠口。”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左手按在马鞍前的箭囊上,指腹蹭过囊口磨旧的皮革——去年使团二十八人倒在天竺兵刀下的场景,像淬了毒的针,时时扎在他心头,唯有贴身藏着的那枚青铜卦钉,能让他在夜巡时握出满手冷汗。
王玄策微微颔首,抬手掀开马背上的布囊,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册——那是《大唐西域记》残存的抄本,边角已被虫蛀得残缺。“去年玄奘法师西归时,曾与我提及摩揭陀有‘城防秘篇’,专记水旱两路的机关排布,可惜戒日王怕秘辛外泄,下令将全篇焚毁。”他指尖划过绢册上模糊的梵文印记,“如今看来,这水门便是秘篇的关键所在——你看那水面下的反光,绝非寻常岩石。”
话音未落,水门处突然传来“咔嗒”一声巨响,像是巨锁从水底弹开。紧接着,三百块青铜闸板顺着暗渠两侧的槽轨缓缓浮出,每块闸板足有丈余宽、两丈高,边缘的铆钉泛着暗绿的铜锈,板面刻着的“戒日王御制”梵文却清晰如昨,笔画间还残留着铸造时的鎏金痕迹。更诡异的是,闸板衔接的缝隙里渗出的不是水锈,而是暗黄色的纸灰,风一吹便散作细碎的片状——王玄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堤岸边缘,伸手接住一片纸灰,指尖触到的触感竟与古籍残页别无二致,纸上还能辨认出“水门”“机关”“铜锁”等零星梵文,正是《大唐西域记》被焚毁的“城防篇”遗存。
“是古籍的灰烬!”蒋师仁也跟着下马,陌刀拄在地上,刃尖插入泥土半寸,“末将在长安太学见过博士焚毁旧籍,灰烬就是这般松脆,还带着墨香!王正使,难道这青铜闸板竟是用‘城防篇’的残页混合铜水铸造的?”
王玄策未及回应,腰间的断足金线突然无风自动,像有灵性般朝着一块闸板的锁眼飞去。他心头一动,顺势握住金线末端的铜钩,轻轻一拉——只听“铮”的一声轻响,一柄青铜钥匙从锁眼里被勾了出来。钥匙长约半尺,匙身刻着繁复的云纹,匙齿处“永徽五年铸”的汉文铭文清晰可见,只是铭文边缘正被一种淡绿色的酸液缓慢腐蚀,露出底下暗沉的铜色,酸液滴落时,还在石地上留下细小的坑洼。
“是文成公主当年埋设的钥匙!”王玄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永徽五年正是文成公主嫁入吐蕃的第三年,她途经摩揭陀时,曾暗中派人送来密信,说王城防患有异,需留后手。如今这柄钥匙,便是最好的佐证。他刚将钥匙握在掌心,便听见身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蒋师仁已提着陌刀劈向闸板上方的铜链,陌刀重达五十斤,劈在铜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铜链震颤间落下的不是寻常铜绿,而是十几个拳头大小的密封陶罐。陶罐落地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卷着的树皮卷滚了出来,树皮上用朱砂写着吐蕃文,仔细辨认竟是吐蕃大论的密令,末尾“水门困龙”四个大字用的竟是血书,暗红色的血迹在树皮上已凝成硬块,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痂。
“水门困龙?”蒋师仁捡起一块树皮,眉头拧成疙瘩,“王正使,咱们明明是从吐蕃借兵,大论为何要暗中设伏?难道他早与天竺勾结,想借水门机关困住我等?”
王玄策正欲开口,暗渠上方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半块铜佛残核从水门顶端的佛塔上坠落,“当啷”一声砸在青铜闸板上。残核上还沾着未干的佛血,殷红的血珠顺着残核的纹路滴落,恰好落在王玄策手中的青铜钥匙上。佛血与钥匙上的酸液相遇,竟瞬间化作金色液体,顺着匙齿缓缓流动,片刻后突然凝成七个细小的红点——王玄策凑近一看,红点的位置恰好对应着水门周围的七处凸起,正是机关核心的坐标。
“是佛血破了酸液,显了机关!”王玄策将钥匙举过头顶,金色红点在暮色中格外醒目,“蒋校尉,速调三百吐蕃骑兵,守住这七处坐标,绝不能让天竺兵靠近半步!”
蒋师仁刚领命转身,水道里突然涌出一股腐臭,比恒河淤泥的腥气更甚。众人掩住口鼻,只见水面上漂来数十具浮尸,每具浮尸都穿着天竺士兵的铠甲,甲胄上还沾着水草和泥垢。可等浮尸漂近了,蒋师仁却瞳孔骤缩——每具浮尸的后颈都钉着一枚青铜卦钉,那卦钉的样式与他贴身藏着的一模一样,钉身上刻着的“唐”字虽被水浸得模糊,却仍能辨认,正是唐军密探专用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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